高速公路上。
    之前被韓晨雇傭的清掃者小隊，正在前往下一處案發現場。
    “阿西八，我們這車人難不成是受到了死神的眷顧嗎？剛剛被韓家的混小子耍了一通，現在又要去給邊家擦屁股！”
    一名體型壯碩的盔甲男人劃動著手機，不滿的叫罵道：
    “寧曦城需要處理的屍體那麽多，每個星期遇到一次寧曦貴族就夠惡心人的了。一晚上遇到兩家新貴，真晦氣。”
    一旁的隊長冷笑一聲，貼心的關掉了車內的錄音設備。
    “你幹這行沒多久，會有這種抱怨也算正常。”
    “要知道，大多數寧曦城公民根本沒有足夠的現金購買清掃服務，能在一個相對法製的城市中肆無忌憚殺人的，也隻有他們了。”
    清掃者隊長打開頭盔，點燃一支香煙後深吸了一口。
    “我們的車載設備大多數情況下會全程錄音，下次注意點。如果遇到謹慎的雇主查閱清掃記錄，那些話會將你送進墳墓！”
    隊長將兩根電線重新接好，輕車熟路的記錄到：
    “記錄：清掃者編號執勤中，設備出現了一次輕微故障，已恢複。”
    接好電線的錄音設備發出了一陣雜音。
    “咦？”
    清掃者隊長疑惑的撓了撓頭，試圖恢複通訊連接：“嘖。這玩意要是壞了，又要賠不少錢。大高個，你來幫把手……”
    沒有人回應。
    不知從何時起，周遭的空間變得極為安靜，車窗外呈現出一片不自然的青幽之色。隊長急忙抬起頭，看向了天窗的位置。
    一輪幽青的皎月，升上了天空。
    青月淩空！
    “西八……”
    清掃者隊長大張著嘴，就連叼著的煙頭落在了靴子上也不為所動。
    “開足馬力！馬上逃離這片區域！！！”
    他雙目圓瞪，歇斯底裏的衝司機喊道：“任何東西攔路都絕對不能停車，下車就死！現在逃進市區還來得及……”
    清掃者隊長口中命令的話語戛然而止。
    他呆呆的看著前方的車玻璃，一股透骨的寒意自心中升起。
    隊長坐在車子的第二排，前方是司機和副隊，身邊是新來的大塊頭，後方還有兩名清掃者員工，他並不熟悉。
    可現在……通過鏡麵的反射，他看到了五具無頭屍體。
    最為詭異的是，在他的身旁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名穿著紅色西裝的男人。他正在將幾顆頭顱像拚接玩具一般串在一起。
    其中一顆頭顱，麵容正是他熟悉的副隊長！
    “這、這一定是青月帶來的幻象！冷靜下來……死人駕駛的車輛怎麽會如此平穩的前進呢？哈哈哈……你騙不了我！”
    看著無頭司機平穩的操控著方向盤，清掃者隊長的麵部肌肉不停抽搐著。
    恐懼已經幾乎摧毀了他的理智。
    很快，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落在了清掃者隊長的肩頭：
    那名皮膚蒼白的長發男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初次見麵。”
    “你可以叫我……緋紅。”
    “你、你特麽是什麽東西？！”
    清掃者隊長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求生的本能讓他立刻掏出了衝鋒槍，對著麵前的長發男人扣動了扳機。火舌將車內漆黑的空間照亮，一串串子彈噴湧而出。
    清掃者的子彈材質特殊，能夠對幽鬼與念徒造成一定傷害。
    車內憑空出現的詭異之人瞬息就讓清掃者小隊團滅，號清掃者並不指望僅憑子彈就可以殺死那怪物，所以他做了兩手準備。
    在開火的同時，小隊長用手肘將車門頂開，整個人直接滾下了車。
    他十分確定，自己最後射出的幾發子彈，已經精準的擊穿了車頭內部的核心零件——這才是為那隻怪物準備的殺招。
    車輛眨眼間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向著路邊的欄杆撞去。
    小隊長立刻按下了遙控車鑰匙，裝甲車的門窗旋即關閉反鎖。
    轟——！！！
    一聲巨響過後，整個車體發生了劇烈的爆炸，迅速扭曲變形。
    衝天的火光，吸引了周邊居住的不少“流民”圍觀。
    在寧曦城，隻有定期在身份晶卡中充值足夠的金錢，才能維持“公民身份”。如果超過三個月讓身份晶卡處於負債狀態，就會被注銷戶籍，成為流民。他們的身份晶卡會變成灰白色，等待著下一次充值繳費。
    一些流民會盤踞在公路附近，拾取公民和貴族丟在路邊的垃圾。
    這些垃圾，有些能用於果腹，有些能用於換金。
    小隊長當即掏出一把有零有整的寧曦幣，對著天空用力一撒。火光下，金銀銅三色的鈔票淩空飛舞，如同一隻隻飛蛾。
    抓住這些“飛蛾”，一名流民也許就能獲得幾個月的食物。
    如果收集的足夠多，他們或許還能將身份晶卡恢複正常。讓那冰冷的骨灰色晶卡，再一次煥發出翠綠的生機。
    隻有當過流民，才會知道“受律法保護”和“可以工作”是多麽幸福的事情。才會理解印在寧曦城小學教材封麵上的兩句話：
    金錢就是生命。
    財富高於一切。
    哪怕失控的裝甲車隨時可能爆炸，哪怕天空中的青月正在耳邊不停低語，哪怕流民們能感覺到，剛才的槍聲絕對不正常——
    他們還是像撲火的飛蛾般，義無反顧的衝向了火堆旁散落的鈔票。
    “對不起。你們已經沒有希望了……可我必須要活下去！”清掃者隊長扭過臉，逆著哄搶鈔票的人流，向著遠處的地平線狂奔起來。
    他看著皮夾中父母妻小的照片，求生的決心變得無比強烈。
    “…我一定要跨過這道坎！一定！”
    ——哪怕，要以他人的屍骨來填平自己麵前的溝壑。
    在人人使用晶卡與虛擬貨幣的寧曦城，那些遊走在貧窮和律法邊緣的人，更鍾愛於使用難以追蹤的現金交易。
    為了應對不時之需，他一直在身上帶著一筆現金鈔票。
    今天，這筆錢就派上了用場。
    小隊長不確定那樣的爆炸能不能殺死車上的怪物。
    但所有身負重傷的青月怪物都有一個特點——
    渴望生機。
    一旦那東西還活著，多半會優先吞吃那群流民。清掃者隊長撒出去的一筆錢不多也不少，足以讓三到五名公民維持一個月的公民身份。
    如果那東西死了，這筆錢就當這些流民努力賣命的報酬了。
    隻要他能跑的比流民更快……
    隻要……！
    咚咚！
    一聲心跳過後，小隊長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在瞬間凝固了。
    在他踏過的積水坑上，又一次倒映出了那個人的身影。路燈下，一道紅色的身影從水坑中緩緩升起，就像是在攀登一節節看不見的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