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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間*
    監控後的殺手注視著這仿佛大結局一般的溫情畫麵，微妙地陷入沉默。
    糜稽喃喃：“攻略成功了啊。
    伊路米歪歪頭：“攻略？”
    &ne……遊戲裏的用語，意思是，不明物的好感被她刷滿了，兩個人關係更進一步……”
    ——不明物。
    和“拿尼加”、“那個東西”的發音相同，糜稽沿用了伊芙的稱呼。
    還好，大哥沒有再追問什麽是Galgame，對他主業之外的愛好發表意見……糜稽鬆了口氣。
    他看到大哥沒有波瀾的表情，微妙地解讀出一抹失望。
    這也難怪。
    女仆被取走了雙眼，因此不知道在她提出“抱一下”的請求時，那張空洞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麵龐，逐漸過渡成了柔和的白色，黑洞般的眼部有了波動。而在“摸摸頭”時，監控的夜視功能下，糜稽清晰地看到，不明物是主動地、慢吞吞地將腦袋湊上去，以此來更好地契合她掌心的。
    顯而易見，他——非常喜愛她。
    最後撲上去之前的克製，比起疏離冷淡，更像是忍耐，忍耐著不去靠近。
    可即使如此喜愛，不明物也讓伊芙受傷慘重。這意味著，大哥的試驗……可能失敗了。
    不明物不會被感情左右，有自己一套嚴格的規則。
    糜稽觀看著她們的結局，就像正在閱覽遊戲劇情一樣，感歎說：“看這個樣子，她或許也活不了多久了。”
    “留給亞路嘉當玩伴也不錯吧，伊路哥？”
    大哥沒有回應，他已經消失在了監控室中。
    糜稽無趣地在電腦上操控了一下，起身，回頭看了一眼監控上互相擁抱的兩人，轉身離開。
    他最後按下的，是房門自此緊閉、隻進不出的按鈕。
    知曉了亞路嘉的秘密，還僥幸活了下來，雖然可憐，但，女仆和她的少爺，永遠也沒辦法離開這裏了。
    *
    *
    “亞路嘉，我帶你離開這裏。”
    地下深處，十三歲的奇犽·揍敵客出現在了禁閉室內，他將黑色長發的少年抱在臂彎裏，冷冷抬頭，盯著室內的監控。
    “爸爸，開門。”
    但出乎意料的，比來自監控後的家人先到來的，是亞路嘉的聲音：“奇犽……”
    他低下頭，亞路嘉——準確來說，是完成三次撒嬌請求後的拿尼加——拉了拉他的衣袖：“還有伊芙。”
    空洞的麵龐上，嘴部的部分微微上翹，熏熏然地笑著。
    “伊芙是家人，我們約好了……要永遠在一起，不能分開。”
    奇犽怔了一下，拿尼加抬起的手指向臥室，像是把持著方向盤一樣，奇犽被操控著一步一步踏向深處的房間。
    是被與她相似的玩偶簇擁著的少女。
    拿尼加……就著被他抱著的姿勢，探出身體，將她的腦袋抱入懷間，嘴唇貼上她的耳廓，眷戀地、親昵地。
    “伊芙，伊芙……”
    “我們，一起離開吧。”
    *
    伊芙正在後日談的[沉浸模式]中。
    這個結局雖然是BE，可拿尼加沒有因此消失，她們也和好如初，伊芙對此還是滿意的。她本想回到主界麵，可是，在翻閱亞路嘉過長的好感說明時，她發現了一句話。
    【拿尼加喜歡你，可以無條件滿足你任何願望。】
    ……誒？
    許什麽願望都可以，無需支付任何代價嗎？
    伊芙的心砰砰跳起來。
    拿尼加，好喜歡你！！
    考慮到這個遊戲在結局結算後單獨成檔，不受主線的存檔位限製，伊芙可以隨時進入後日談重新遊玩。
    她雙手合十許願：“拿尼加拿尼加，讓我恢複健康，變回正常的樣子吧。”
    拿尼加：“好。”
    願望實現了！
    伊芙眨也不眨地看著拿尼加，開心地湊上去親了一口，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把他抱起來拋的老高。
    在拿尼加飛到最高處，在歡聲笑語的對視間，來自他處的視線驟然變得專注、恐怖。
    那之後的短暫時間，伊芙的所有行動都像是踩在了黏濕的眼球上，最後，一切的不適感都終結於刺入腦內的攻擊，玩家打出了無解的Bad End。
    【你的腦子裏好像被嵌入了什麽東西，釘子？你不知道，你的思維、行動逐漸變得不受控製。】
    【你無法抵抗！】
    【你無法抵抗！】
    【你無法抵抗！】
    【……】
    【你成為了他人掌控拿尼加的工具。】
    最後的CG，是鏡子中倒映出的景象。她猶如牽絲人偶般坐在椅上，手臂、腦袋僵硬地垂著。身後看不見臉的青年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隻有烏黑的長發垂落下來，與她的融為一體。
    【“你做的很好，拿尼加很聽你的話。”】
    【他發出一聲喟歎，聲音卻依舊平靜，你看到他的唇角微微上翹了一點機械的弧度。】
    【“現在，來笑一個。”】
    【“拍下屬於我們的，婚前照吧。”】
    視線下移，玩家的左手食指上，還掛著一枚未婚戒指。
    【恭喜玩家達成特殊Bad End《婚前契約》】
    伊芙：“……”啊啊。
    她承認自己不該得意忘形，但後日談的結局是不是出的太快了！太奇怪了？怎麽就婚前契約了？
    完全摸不著頭腦……
    而且，她數值太低，實力不足，即使介入也隻能得到【你無法抵抗】的提示……沒辦法真正影響結局走向，這是個死局。
    伊芙再一次覺得，自己好像太弱小，成長地太慢了。
    可沮喪無濟於事，她要想想辦法。
    那，如果許願讓監控室內盯著的眼睛消失呢……？
    玩家想。
    她偷偷許願恢複光明和雙腿，還閉著眼睛坐在床上……但，不知道是哪裏露出了破綻，[感知]狀態下的視線又變得敏銳起來。
    於是她趕緊補了第二個願望。
    消失吧你們。
    ——伊芙可以連續向拿尼加許願。
    她抱著昏睡的拿尼加，甚至都不知道願望是否實現時，係統驟然彈出提示。
    【你已進入[揍敵客·仇恨]狀態
    ——你殺死了揍敵客重要之人。揍敵客將千方百計，不計一切代價追殺你。】
    ……啊啊。
    她當機立斷抱起拿尼加，他在動作間驚醒，伊芙許願“兒童房的大門毀壞”，跑向了長長的走廊。這一個月來，伊芙幾乎每天都行走於山下與山上，對其中可以繞道的路線和每日刷出的NPC位置了然於心。
    也許可以逃跑……
    但是，紅名狀態下的揍敵客家族，四處都是扭曲的通道，猩紅的“眼睛”在黑暗的通道兩側遊移，搖動，突然睜開。原本互不幹涉的管家們都變成了緝凶的惡犬，一露頭就會齊刷刷地盯過來，迅速落到身前。
    耳畔還始終有“噠噠噠”的腳步回響，像是女主人優雅地行走，不緊不慢地追蹤著，在耐心告罄之前，逗弄著她這隻跳入陷阱的獵物。
    這是猶如地獄般的景象。如果不是正在逃命，伊芙甚至覺得這段劇情的畫麵演出很酷。
    她和拿尼加許願增加力量，許願增加敏捷，許願提升一切可以提升的數值，許願治愈……她拚盡全力，終於看到出口近在眼前。
    然後，她收到了【亞路嘉·揍敵客/拿尼加已死亡】的提示。
    【從什麽時候開始，你聽不到拿尼加的聲音了？】
    【你很努力地逃跑，因此，忽略了拿尼加的狀態。那本該落在你身上的攻擊，全都被他無聲地擋下了。】
    【為了不讓你分神擔心，他甚至連一絲痛苦的呻吟都沒有發出，隻是微微笑著，在你顛簸的懷中陷入寧靜的夢鄉。】
    【在意識到這一點時，你雙腿沉重，你發現，你好像已經無法離開這裏了。】
    【恭喜玩家達成特殊BAD END《墜落夢鄉》】
    伊芙：“……”啊啊啊。
    心如死灰。
    對不起，亞路嘉拿尼加，實力差距還是太大了。
    而重來一次，時時關注著拿尼加狀態，玩家的血條急速下降，拿尼加的血條同樣如此，他在最後時刻拽了拽她的衣袖。
    【“伊芙，伊芙……”】
    【“治愈。”】
    伊芙：“……不要。”
    拿尼加不擅長治愈，每次都會昏睡一會兒，但為了她又很快清醒，疲態已充分顯露在臉上。這似乎是很耗費心神的事。
    【“那……你離開這裏。”】
    伊芙：“不要，我要和你一起。”
    在接連不斷的許願下，拿尼加似乎已經沒有足夠的願力完成強大的心願了，他所說的離開，或許隻能做到字麵意義上的，讓伊芙一人離開。
    【“……嗯。”】
    【“我們……也和伊芙在一起。”】
    她再一次打出了【共墜夢鄉】的BE。
    恨。
    看來隻能許願幹掉所有……所有對亞路嘉和拿尼加非善意的人了。
    伊芙的願望實現了。
    揍敵客家族仿佛被清空了。
    但是……
    與一周目的結局《最後的揍敵客》不同，亞路嘉的三哥奇犽與幼弟柯特活了下來。
    【麵對站在對立麵的哥哥與憎惡目光的弟弟，亞路嘉非常為難。】
    【他看著哥哥向他伸出的手，幾乎都要觸上了，卻在最後一刻狠狠甩了甩頭，後退一步站在了你的身邊，哽咽說：“我、我也是和伊芙一樣的共犯，我們是無法分割的……”】
    【“哥哥還有柯特，但是伊芙……伊芙隻有我了。”】
    【奇犽非常失望，但他還是決定放你們離開。】
    【在離開之前，奇犽突然向拿尼加許願：“拿尼加，你……不要再出來了。”你才發現，原來奇犽也是可以對拿尼加無條件許願的。】
    【拿尼加最後看了看你和奇犽，像是要將你們深深記住一樣，微笑著說“……好。”】
    【拿尼加消失了。】
    【亞路嘉·揍敵客非常痛苦。】
    【亞路嘉·揍敵客對成為最後的揍敵客心懷愧疚。】
    【亞路嘉·揍敵客永遠也不能成為揍敵客了。】
    【從此以後，亞路嘉隻能作為你的保護者，活下去。】
    【“伊芙，伊芙……我會保護你。”】
    【他清除了你身邊一切的惡意，一次又一次地保護了你。】
    【他的精神岌岌可危，你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心神，他的世界裏好像隻剩下了你的存在。半夜，經常看到他驚醒後慌張確認你的存在，隻是一點時間的分離都足以叫他控製不住地顫抖。】
    【他已經離不開你。】
    【但沒關係……你也保護著這樣的亞路嘉，成為他的支撐，給予他足夠的安全感與、愛。】
    【還有……清掃所有對亞路嘉的威脅。】
    【恭喜玩家達成特殊BAD END《分崩離析的揍敵客》】
    伊芙：“……”啊啊啊。
    即使介入也挽回不了亞路嘉脫離揍敵客被揍敵客除名的結局，【成為完美揍敵客】的路線已經從根本上失敗。可如果抹去其他二人，又隻會重複《最後的揍敵客》結局。
    在現有的結局裏，亞路嘉和拿尼加好像都不會得到幸福。
    綜合多次情況，伊芙得出結論。
    她不能，在這個房間裏暴露自己和拿尼加的關係。準確來說，是不能在監控下暴露她可以直接向亞路嘉許願這一點。
    那雙眼睛足夠敏銳，一點異樣都會被盯上，如蛆附骨。
    ……怎麽這樣。
    下一個存檔還不知道能不能擁有。
    伊芙有一種好不容易獲得了厲害的金色技能，結果被各種限製無法使用的沮喪感。
    但她看看亞路嘉和拿尼加可愛的臉，想起前麵打出的一係列be，又覺得一切都無關緊要了。
    她喜歡亞路嘉和拿尼加！
    喜歡他們笑起來的樣子！
    想和他們再待的更久一點，哪怕隻是黑暗下文字推演的日常……看著都令人高興。
    她按季度快進。
    一晃七年過去，他們從城堡的深處搬到了更深、更大的地下禁閉室，每日的飯菜和玩具都會通過地上的通道抵達這裏。
    世界雖然黑暗，可他們會給彼此帶來難以替代的快樂。
    亞路嘉始終都保持著充沛的熱情與甜蜜，對她有說不完的話，有做不完的事，臥室裏逐漸堆滿了她的人偶。
    直到，在亞路嘉十二歲的這一天，禁閉室裏來了一名意外之客。
    奇犽·揍敵客。
    亞路嘉七年未見過一麵的哥哥。
    *
    “伊芙，我們一起離開吧……”
    在拿尼加貼著耳廓、吐露話語時，伊芙察覺到有一道複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爾後，聽見了少年輕輕的笑聲。
    “好呀。”
    和拿尼加不同的氣息靠近了她，攬過她的腰際，將她和拿尼加一左一右地抱在臂彎裏。伊芙靠在少年的胸膛上，被拿尼加握住手掌，愉悅、安撫的情緒傳遞過來。
    奇犽，要怎麽帶他們離開？
    他，能做到嗎？
    伊芙不知道。
    奇犽·揍敵客輕輕顛了一下後，並沒有對她的身體表現出任何異狀，已然穩穩地行走起來。
    他走到門口，再度重複剛才的話語。
    “爸爸，開門。”
    “拿尼加，如果我們無法在三十分鍾內到山下，你就把媽媽殺了。”他說的輕描淡寫，麵對拿尼加時，又是溫和的哥哥語氣，“如果三十分鍾內我們成功到了山下，你就親一下我的臉。”*
    ……原來，還能這樣。
    還能這樣！在願望上施加條件！玩家解鎖了新的使用方法……！
    伊芙靈光一閃，好像摸到了通往he的路徑，她聽到拿尼加說：“好。”
    在一片靜默的對峙中，大門，打開了。
    *
    奇犽行走在漫長的地下通道中。
    現在不是交談的場合，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伊芙還能感覺到拿尼加的視角，她微微一動，拿尼加就將手指擠了進來，雙手交握著放在心口，可以感受到奇犽平穩跳動的心髒。
    她安心地靠著。
    奇犽的臂力很好，體力很好，走了這麽長一段路都健步如飛，一點也不顯疲憊。
    這具身體足夠健壯，皮肉下蓄滿了力量，明明是與主線的伊芙相似的年齡……但是，強大了許多許多！
    她好羨慕，但又不服輸地激起了新的鬥誌。等回到主線的時候一定把握一切刷數值機會！
    “……咦？”
    室外的光照絢爛而又明亮，淚腺被刺激的沁出一點眼淚，在奇犽的輕聲喃中，拿尼加湊了上來，輕輕地、像是小貓一樣，卷走了伊芙眼瞼上的液體。
    奇犽一直奔走了三十分鍾，才在枯枯戮山的大門前停了下來。伊芙聽到了熟悉的，厚重的試煉之門被推開時發出的聲音。
    他推開了至少五扇。
    伊芙記錄著數據。
    “我們出來了，拿尼加，……伊芙。”奇犽說。
    “嗯！”拿尼加回。
    伊芙察覺到他探起身子，似乎要坐起來一般……是要幹什麽？
    啊，想起來了。
    奇犽說，如果三十分鍾內到達山下的話，就親他一下。
    伊芙也微微支起一點身體，和拿尼加一起，親在了奇犽的臉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