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明動機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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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難怪……
原來楊佳隻是看見女性遇難,想要幫一幫,她隻是恰巧在那一天那個時間,那條路上,撞見了一起和她無關的暴力案件。
可能當時她鼓起勇氣才站出來,也沒想著能近身搏鬥打倒人高馬大的王耀華,隻是站在一邊威脅他說要報警,或許還大聲叫喊過。
可是案發現場和案發時間太特殊,淩晨兩三點,周圍商店的人全都離開了,沒人聽見她們的求救聲。
然後王耀華一棒打倒了楊佳,像在對企圖搶走他玩具的人進行報複,殘忍地捂死了她。
這個真相,比“王耀華是有預謀地尋找殺害對象進行作案”的猜測更讓人憤怒。
但警察不能對受審人員表現出行為和言語上的暴力,鄭岩麵對古怪憨笑著的王耀華,忍得額頭都冒青筋。
審訊完,他回辦公室哐當一聲扔下記錄本,叉著腰直喘氣。
喉嚨裏有很多罵人的話迫不及待湧出來,但最後還是被他咽下去,拳頭重重捶在桌上,談迦的麵塑人直接原地起跳。
“楊佳的死太可惜,太不應該了!無辜慘死,這就叫無辜慘死!這件事傳出去,以後誰還敢見義勇為?誰還敢站出來幫助別人?”
他都不知道在這起案子之後,要是家裏孩子再問起該不該見義勇為,該不該樂於助人的時候,他該怎麽回答。
教孩子見死不救嗎?跟孩子說不要多管別人的死活嗎?
還是從此教一半藏一半,告訴他們量力而行,說楊佳會遇害是因為她錯誤估計了自己的能力?
但楊佳的行為並不是莽撞,她沒有和王耀華硬碰硬,在那麽慌亂的情況下還能想到先用報警和高聲呼喊來勸退行凶者,或許當時廖文湘還沒死,她還想救救她……
似乎自己奉行的很多道德,法律條款,好像都隨著一件件案子變得有了前提條件,有了斟酌餘地,黑色的字變成灰色,最後逐漸變白,和紙張的顏色一樣,再也看不清楚。
執法者偶爾也會覺得迷茫。
鄭岩深呼吸,沉沉吐出一口惡氣,緩慢平複好情緒。
“王耀華的殺人行為造成了很惡劣的影響,我會把這一點跟法院那邊強調一下。”
“不過還有個問題,雖然他說了自己殺害楊佳的事,也承認了自己把廖文湘的屍體綁在旋轉木馬上。但他當了快十年的傻子,就跟精神分裂患者一樣,握著張豁免卡,口供不一定有效,還得找專業的人來測評過他的行為認知能力才行。”
談鳴也情緒煩躁:“如果測出他是真傻子,他就能逃過一劫了?那我現在變傻就能出去亂殺人嗎?給受害者撐起的一把傘變成了加害者的保護傘,有時候真是……”
後麵的話沒說出來,但大家都理解。
談迦把麵塑人重新放好,抿唇盯著它的特殊麵容和嘴角的微笑,有點想把這團麵給拍扁回爐重造。
小陳跟著歎口氣,把剛才技術人員給出的楊佳和廖文湘的手機調查結果放鄭岩桌上。
“別急,看完她們的聊天記錄,你會更氣。”
從對案件偵查的有用性來說,她們的聊天記錄沒什麽可看的,並不能提供線索。
因為都隻是些簡單的日常的聊天內容,感歎工作不易,發牢騷抱怨自己討厭的人,分享好吃好玩的地方……
還有對未來生活的期待。
廖文湘剛剛從幾次換工作越換越糟糕的困境裏掙紮出來,給自己做了個未來職業生涯發展規劃書,希望能在努力三年後成為公司管理層。
她沒跟父母親人說自己現在隻在一家小公司工作,因為她好麵子,不想像王耀華一樣成為周圍人嘴裏第二個隕落的文曲星。
雖然隻能靠說謊維持麵子,但她其實是個目標很明確的女生,早早決定了自己想要發展的行業,從大公司離職是因為發展規劃不同,從第二家公司離職是覺得自己學不到東西,到現在這家公司,她終於能安穩地開始職業生涯中的第一個三年計劃了……
工作生活裏的事太多,花去了她絕大部分的精力,王耀華這種臭蟲壓根不在她的關注範圍裏,隻在最近被敲門後提及過一兩次,而且每次都帶著對王耀華的同情,畢竟是小時候的朋友,變成這樣她覺得也很難受。
聊天記錄裏的她鮮活又努力,還富有同理心,假以時日,說不定真能成為某個大公司的管理層,一位事業型女強人。
楊佳呢,她和廖文湘截然不同,沒有多大的追求,更看重及時行樂。
希望開開心心工作,有點錢能養活自己,有空和朋友去旅遊,沒空就在家裏吹著空調吃零食,最大的夢想是能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就在又老又破的白馬巷也行,她不想再到處搬家了。
她像隻探出觸角努力想要走遍世界的蝸牛,假以時日,一定也會過上自己想要的輕鬆生活。
可惜,兩條蓬勃向上的生命,全都被一個傻子毀了。
對她們的可惜,讓人對王耀華的怒火更甚。
特別是鄭岩這種當了爸的人,稍微代入一下自己女兒,更是氣得就差鼻孔噴火。
忍來忍去還是沒忍住,把談迦做好的麵塑版王耀華一拳頭捶癟了。
“不是人的東西!”
“……”談迦無語地看著變成一灘麵餅的作品,又抬眼看他。
……算了。
重新捏吧。
她自己又在麵餅上補了一拳頭。
案件到現在基本全都明了了,氣過勁,他們又著手做收尾工作。
忽然有人敲門進來說:“鄭隊,死者父母來了。”
來的是楊佳的父母。
他們很茫然地站在女兒屍體前,看了好一會兒後,又轉頭茫然地看著警察,眼眶發紅,微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然後眼淚才慢慢往下流,嘴唇顫抖著。
看著太難受了,鄭岩寧願他們哭出聲來。
後趕來的廖文湘父母也沒什麽大反應,好像在確認孩子失蹤的時候就在猜測和恐懼中流幹了眼淚,廖媽媽甚至表情都沒變,隻是手背不斷擦著匯聚到下巴的淚滴。
“凶手是誰?”她看似平靜問,“為什麽要殺我女兒?”
鄭岩如實告知。
她睜大眼睛很不可置信:“誰?王耀華,是我認識的那個王耀華?”
得到肯定回答,她一動不動好久,手輕輕搭在廖文湘的眼睛上。
像二十幾年前孩子剛出生時,她把手虛虛搭在嬰兒的眼睛上方,做遊戲一樣,一挪開,就能看見女兒睜開眼對著她笑。
隻是這次孩子再也不會睜開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