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
    周臣送走喝的爛醉如泥的祁翰。
    祁翰剛剛消失在視線盡頭，他臉上的笑意便戛然而止，恢複到平常那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冷酷模樣。
    咯吱咯吱～～
    因早年在戰場上雙腿落下殘疾，周臣後半生隻能坐在輪椅上度日。
    他叫人把他推回去。
    還沒喝口熱茶的功夫，周屠便咋咋呼呼進來了。
    “大哥，大哥，結束了？”
    看見廳裏的下人正在收拾酒局殘局，周屠進來後傻眼了，“我來晚了？”
    周臣端起熱茶喝了口，解解酒，“晚了。”
    “哎！”
    周屠一拍大腿，感到十分可惜。
    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一步，連口酒都沒混上。
    唉聲歎息了一會兒，周屠把手裏的東西放在了周臣旁邊的桌子上。
    周臣順手接過，慢慢打開，“這是何物？”
    周屠嘴角一翹，賤兮兮地說道：“好東西！這玩意叫絲襪，原產自羅馬，京城的緊俏貨，今天陪二姐在大街上逛，碰巧看見了，順手買了幾條，送給大哥一條，對了，二姐也買了一條。”
    “你二姐也買了？”
    周臣一揚眉頭，頗感到意外。
    能入周皇後眼睛的東西，可不多見。
    打開後，周臣仔細瞅了瞅，眉頭旋即皺了進來。
    這玩意……？
    總覺得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一臉嫌棄。
    周屠嘿嘿一笑，說道：“大哥，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給女人穿的，那個小販說了，這玩意兒在京城賣的可好了，凡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女人，人手一條，就連青樓裏的姑娘，也爭相購買，隻要女人穿上了它，保證把自家男人魂都勾走！白天還在吵架，晚上就能如膠似漆，昨天還要休妻，今天就能一口一個寶貝叫著，叫的可親熱了。”
    聽完周屠的解釋，周臣可算明白絲襪是什麽了。
    他一臉嫌棄地丟了回去，拍了拍手，嫌棄絲襪弄髒了他的手，“穢物，拿回去！”
    周屠拿起來，不解道：“怎麽能叫穢物呢，那個小販說當今武皇後最先用絲襪，這可是好東西，大哥真是不識貨。”
    被弟弟說不識貨，周臣恨恨出了口氣，“男兒活一世當做出一番功業，怎能在女人身上多浪費時間！”
    周屠把絲襪重新裝好，既然他大哥周臣不要，他就把這條送給他妻子王氏。
    雖然他不喜歡王氏，但好歹也是正兒八經，八抬大轎娶回來的。
    至於靈瑤那裏，他特意留了兩條！
    一邊裝，周屠一邊說道：“大哥這話，小弟我可不敢苟同，女人怎麽了？沒有女人，哪來我們男人？小弟覺得，功業要做，女人也要多陪！”
    “怪不得大哥大嫂感情不和，合著是大哥不願意在大嫂身上浪費時間，怪不得大嫂老是跟我抱怨。”
    周臣氣的咬咬牙。
    他和妻子感情不和。
    才不是因為陪的時間少。
    而是……
    總之，是難言之隱。
    故，他現在才把全部心思放在功業上！
    又喝了一口茶，周臣道：“聽王石說，今天你陪你二姐去糧倉了？”
    “對啊。”
    周屠道：“二姐要去的，看看我們小時候經常玩的地方。”
    “二姐出於好心要看賬本，幫涼州出謀劃策，誰知道王石那個王八羔子，不讓二姐把賬本帶出去，二姐一氣之下離開了。
    點點頭，周臣心情複雜。
    看賬本，出謀劃策是假。
    一探糧草去向才是真！
    現在，兄妹二人也算是心知肚明，不過沒有徹底撕破臉皮罷了。
    不過，還好王石沒有讓她把賬本帶走。
    不對！
    周臣突然想到了什麽。
    陡然坐直了身子。
    “大哥，你怎麽了？”
    發現周臣的不對勁，周屠問道。
    周臣僵硬地扭過頭，看向周屠問道：“老三，你二姐念書時，夫子說她記憶超群，過目不忘……”
    “對啊，夫子說過這話。”
    周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說道：“二姐從小記性就好，比大哥你的記性還好。”
    “遭了！”
    周臣道。
    “什麽遭了！？”
    周臣沒管周屠，急忙喊道：“王石！”
    王石趕緊走了進來。
    周臣吩咐道：“立刻帶人封鎖都督府，不許一隻鳥飛出去！”
    “是！”
    王石趕緊退出去去辦。
    周屠皺眉道：“大哥，發生什麽事情了？大冬天也沒有鳥啊。”
    周臣心裏有些糟，事情可千萬別像他想的那樣。
    入夜以後，王石回來了。
    周屠見問不出什麽，早就離開了。
    屋子裏，隻剩下主仆二人，有什麽說什麽。
    “太上皇後回來後，可有人離開了都督府？”
    王石拱手回道：“經排查，太上皇後帶過來的一名侍衛曾出去過。”
    “去了哪裏？”
    “還在查！”
    話音剛落，有人在外麵稟告，太上皇後來了。
    周臣想了想，最終還是見了。
    進來之時，看見王石出去，周皇後故意打趣：
    “王將軍真是忙，今日兩營換防不去，偏要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本宮，在涼州城到處閑逛，回來後，又把都督府封了，誰也不許出去。”
    “娘娘言重了，屬下告退。”
    人走後，周皇後徑直走進來，在周臣對麵坐下。
    麵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妹妹。
    周臣沒有馬上開口。
    周皇後故意用手撥弄頭發，說道：“大哥，你府上的墨和紙可不怎麽好，有時間，換一換，要不然弄得哪裏就是！”
    “沒寫幾個字，這手上沾的都是墨。”
    周臣眸光一凝。
    這算是打明牌嗎。
    她已經把記下的賬本送出去了！
    “二妹這又是何必？回家之後，就該好好歇歇，為什麽非要動筆呢？”
    這是質問。
    質問她為什麽非得跟自己作對。
    他可是她的親大哥！
    血濃於水！
    周皇後凝聲道：“大哥，有些事情，不能做！早日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早就回不了頭了！”
    “那就別怪妹妹了！”
    “就算把賬本送出去又怎麽樣？”
    周臣徹底就不裝了，冷聲道：“這涼州上下，都是本都督的人！隻要不出涼州，就翻不了天！”
    “但願吧。”
    周皇後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