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府。
    從門口到大堂都掛滿了白綾。
    按曹操的要求，荀彧的喪事按大漢丞相的規格。
    曹操站在府門前，看著到處都掛滿的白綾，一時有些恍惚。
    他駐足不前，身後掂著食盒的曹丕，也不敢催促。
    “荀彧啊！”曹操呢喃的叫了聲。
    才抬步往裏走。
    大堂內，一眾吊喪的人紛紛看向門外。
    龐統也是轉身看向門外，心中不由得感歎，當真是一代梟雄。
    身材雖然不高，但那種獨有的氣質，隻是讓人看上一眼都感覺到震顫。
    這是一位雄主，更是當世殺伐最果斷的人。
    隻是曹操老了，不似在徐州見的時候年輕了。
    曹操一步步走進大堂之中，所過之處，眾臣一個個拜下。
    他好似並沒有任何感覺，也好似沒有看到一樣，隻是盯著大堂裏荀彧的棺材。
    門口距離大堂很近，可是曹操的步伐卻很慢。
    此時的他，仿佛看到荀彧就站在大堂裏等著自己。
    微風吹過！
    曹操才發現自己的眼中有些溫熱。
    台階七步！
    他每一步都結結實實的踩在上麵。
    可是隻有曹操知道，自己的腿在顫抖，想要逃。
    七步走完。
    曹操站在了荀彧的棺材前，凝望著黑色的棺材，沒有說話。
    曹丕立馬把手中的食盒打開，這一次食盒裏麵裝滿了糕點。
    一層一層的，都放不下了。
    曹操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低聲道，“你們都出去吧！”
    “龐統留下！”
    “這……”曹丕一愣。
    龐統留下，龐統可是劉協的人，他若是對曹操不利！
    “出去！”曹操聲音低沉，隱藏著憤怒。
    曹丕立馬低頭，帶著文官都出去了。
    龐統則是站在曹操身後，臉上並沒有任何驚恐。
    曹操看著荀彧的牌位，自語道，“文若，你累了，你老了！”
    “我也累了，我也老了！若是沒有你，我早已是塚中枯骨！”
    曹操回想起自己的前半生。
    從初見荀彧，到危險重重，敗袁術，殺袁紹，統領北方！
    幾乎自己的前半生都有荀彧的影子。
    每一次荀彧的決定都起到了至關重要作用。
    可以說戰場上沒有荀彧，就沒有他曹操的今天。
    若是沒有荀彧，在這諸侯林立的北方，他曹操早死了。
    而他曹操卻親手逼死了這個人。
    “文若啊！”曹操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你就是我的張子房，若是沒有你這個荀彧！”
    “我曹操斷然不可能走到今天，你是我的兄弟，你是我的左膀右臂！”
    “有你在我才安心，可如今……”
    曹操聲音開始有些低沉，帶著一絲絲沙啞。
    他就靜靜站在荀彧的棺槨前，閉著眼，獨自消化自己內心的情緒。
    整個大堂異常安靜，隻有風吹過的聲音。
    過了足足半晌。
    曹操睜開眼，他的眼神變的淡然，“龐統啊！”
    “在！”龐統低聲回應道。
    “你說我有錯嗎？”曹操沒有回頭。
    “沒錯！”龐統說道，“殺了一個自己不得不殺的老友，有什麽錯呢！”
    “丞相與荀大人已經是形同陌路，更是對立麵！”
    曹操聽完依舊沒有回頭，“那你說我殺對了？”
    “不對！”龐統冷笑，“一個老友，一個輔佐自己走到今天的老友！”
    “殺了他，丞相怎麽可能對！就算不是臣一個老朋友，怎麽能殺了呢！”
    “哈哈哈哈哈！”曹操大笑。
    他並沒有因為龐統的話而生氣，反而大笑，隻是臉上的表情卻異常矛盾。
    雖然是在笑，但眼神和嗓音中滿是傷感。
    他看著荀彧的棺槨，拿起桌子上的香，點燃。
    一邊插香火，一邊說道，“錯了，也沒有錯，是啊，我曹操怎麽可能會錯！”
    “荀彧時間會證明一切，遲早有一天證明你荀彧是錯的。”
    說完插上了香！
    曹操重新直起腰來，臉上也在直起腰來的瞬間，變得冷漠。
    他轉頭看向龐統，“隨我走走！”
    “是！”龐統拱手道，他知道真正的交手才開始。
    曹操走下台階，龐統跟在身後。
    兩人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出了荀彧的府中。
    曹操走在前麵的大街上，雙手背在身後，“龐統啊！陛下讓你，對我，對荀彧都有話要說吧？”
    龐統也沒有隱瞞，直白的說道，“陛下說，封荀彧為漢文相，為敬侯！”
    封荀彧為漢文相！
    曹操聽到這個封賞，臉色一頓，旋即眉頭又舒展開來，“荀彧擔得起！擔得起！”
    他看著徐州的方向臉上露出苦笑，“看來陛下對我很失望啊！”
    是啊！
    封荀彧為漢文相，也是丞相，這是跟他曹操平級。
    他曹操也是漢朝的丞相，這豈不是在說，一個武相逼死了文相。
    龐統微微搖頭，笑著說道，“丞相猜錯了，陛下對你並沒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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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曹操笑著說道。
    龐統看著曹操說道，“丞相，連我都看出來，你與荀彧已經沒有了緩和的餘地。”
    “你覺得陛下看不出來嗎？荀彧之死，一半原因在大漢，一半原因在自己！”
    “若是陛下是丞相，你覺得陛下會不會這麽做？”
    “哈哈哈哈！”曹操再次大笑，他轉頭看向龐統，“龐先生，與你交談我甚是開心啊！怪不得劉璋的益州，你去了就能輕易守住！”
    龐統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丞相，恐怕下麵的話你就不開心了！”
    “說吧！”曹操低聲道，“我還是能聽下去的！”
    龐統也不拖泥帶水，直接拱手道，“陛下口諭，荀彧為漢相，理應葬入淩煙閣，還請丞相，讓我帶走荀大人棺槨！”
    曹操眼睛一眯，果然還是來了，他沒有說話，一直往前走。
    劉協要荀彧的棺槨，這還是在收天下人的心。
    若是不給，他曹操就是罪人，就徹底站在了忠漢之人的對立麵，
    可若是給了，劉協收攏天下忠漢之人的心目的就做到。
    曹操看著前方的大街，笑著說道，“這是龐先生，給出的主意吧？”
    龐統也知道，這事情瞞不住曹操，“那就不知道丞相如何破此計謀？”
    他直接承認，抬頭看向曹操，這個計謀可是陽謀，無論曹操怎麽做，最後獲利的都是劉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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