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諸位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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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都之戰開始第四十五天。諸將齊聚於,已經沒有屋頂的總督府,但是卻並不是為了商議軍情,而是為了,送行。
    身為洪都城三把手的趙德勝躺在木板上,腰間的箭傷已經發臭流膿,腥臭的黃水淌了一地,進氣長出氣短,儼然已經是瀕死之象。
    鄧愈不忍心看,背過身去,任由眼淚垂落。
    “咳咳咳……嗬!友德……你怎麽一副……娘們樣,這……可不像你啊……”
    “少說屁話!你再不起來統兵,大都督可就要治你的罪了!”
    朱文正也硬擠出一絲笑。
    “對啊,不趕快統兵守城,我就要治你的罪了!”
    “對不起啊諸位……我真的很想和你們馳騁疆場,清掃中原。隻是這次我怕是真的,再也起不來了……”
    聽到此話,在場眾人皆是一震,然後涕泗橫流。
    “對不起德勝……對不起……都是我說的什麽折壽的屁話!連累了你……”
    趙德勝此時竟有了些氣力,笑著說。
    “我才不信什麽折不折壽,隻是我的命數如此罷了。我願以我趙德勝的命,換洪都城守住,換諸位平安!”
    眾人皆知,此時的他已經是回光返照。
    “諸位,咳咳咳……我有點累了……就讓我……替你們探探路吧!也好,會會那些去了的兄弟們。隻是這一路……唉!這一路太長了,還請……諸位慢行啊!”
    隨著他的雙眼合上,元末一代猛將黑趙歲趙德勝就此落幕。
    “這場戰爭,實在是太殘酷了,我們怎麽才能守住這洪都城?元帥的援軍又什麽時候能到啊!”
    不隻是鄧愈,在場眾人皆是一聲長歎。自從上次陳友諒率軍隊強攻撫州門未果,敵軍便改變了策略,多點出擊,進攻所有城門,這場戰爭也就此開始失控。陳漢士兵的損失夠大,可是他們的損失也不小。
    先是守將牛海龍、李繼先戰死在城牆之上。趙國旺帶兵出城火攻戰艦被逼得跳水而亡,然後是徐明、朱潛、許珪等諸將皆在戰鬥中陣亡。這一次,連趙德勝這位洪都城中的三把手也中箭而亡,死亡和失敗的陰霾籠罩在眾人頭頂,揮散不去。
    “喪氣什麽!隻要我還沒死,洪都城就不能丟!也不準丟!既然那麽多兄弟沒了,那我們還怕什麽?了不起下去了再與他們開懷暢飲!這場仗下來,誰要是還活著,記得每年拿幾壇子好酒來看看兄弟們!要是大家一起去了,那黃泉路上能與諸位同行,我朱文正三生有幸!不過還是那句話,人可以死,洪都不能丟!各位將軍,回到各門,迎擊來敵!”
    “死戰不退!死戰不退!”朱文正短短數句話便講眾將低落的士氣重新找回。
    翌日,洪都新城門。
    陳友諒的攻擊重點由撫州門轉移到了新城門,守將正是薛顯。連日來袍澤們的離去讓薛顯心裏憋了一口惡氣,而陳友諒遇到的,正是怒氣值疊滿的薛顯。
    一腳踹倒一架雲梯,再回身一槍正中敵人的咽喉。繞身一舞,便將四五名陳漢士兵拍落城下。奈何敵軍悍不畏死,源源不斷的衝擊城牆。
    薛顯大喝。
    “副將開城門!騎兵隨我出城衝擊!”
    所有人都愣住了,畢竟誰也沒有見識過守城戰中,防守的一方還敢出城衝擊,更不要說是眼前這種焦灼的戰況。
    “執行命令!”
    隨著城門的開啟,薛顯一杆長槍,身後跟著百餘騎,殺氣騰騰的衝出城區。
    “隨我衝鋒!活捉陳友諒!”
    雖然活捉陳友諒不大可能,但是所有人的血性都被點燃了。畢竟守城哪有衝殺來的痛快呢。與之相對的,陳漢一方卻並沒有料到這種情況,壓根沒有準備防守,隻有一幫士兵抬著攻城器械,和薛顯的騎兵大眼瞪小眼。
    “衝啊!”
    薛顯一聲令下,虎狼之師頓時衝進了敵軍。如果說騎兵對步兵是九一開,那滿腔怒火的騎兵對毫無翻倍的步兵將是:七三開!騎兵七進七出,步兵魂歸三途河畔。
    如同猛虎入羊群,陳漢軍隊瞬間被擊垮,潰不成軍。薛顯率眾人邊走邊殺,一杆長槍挑飛了一人又一人,硬是追殺了敵軍足足三裏,才下令撤回。
    直到朱文正聞訊前來支援,鄧愈已經大勝而歸,衝著他大笑道。
    “陳友諒的平章劉進昭被我砍了,樞密使趙祥被活捉!幸不辱命!”
    朱文正點了點頭。
    “薛將軍的勇猛,足以告慰諸將士的在天之靈!不過陳友諒久攻不下,接下來水路將是重中之重。”
    洪都城西臨贛江,城牆直接鄰水。當初陳友諒進攻太平,便是借助長江水勢,戰船居高臨下,士兵得以直接進入城中,兵不血刃的奪下了太平。所以後來朱元璋便多了個心眼:城是死的,人是活的,直接拆了老城牆,往後退他三十步,讓陳友諒無法故技重施,從而隻能采取步戰攻城。但是為了城中用水,依然保留了幾個水門,用木柵圍起。
    麵對著久攻不下的洪都城,陳友諒自然是四處尋找弱點。就這樣,一隊精兵趁著月黑風高,悄悄來到了水門之中,帶隊者,自是先鋒範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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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給老子小點聲!悄悄的把木柵欄鋸了,我們大軍就能進城了!”
    “範先鋒,這木柵欄都有尖刺啊,怕是不太好鋸……”
    範彪給了這士兵一巴掌。
    “你是不是傻!那就是木頭做的尖刺,又不會動,你躲著點不就得了,它還能主動來刺你?”
    因為是隱秘行動,他們並沒有配備火把,隻能在黑暗中摸索。
    “這尖刺真尖銳,還涼冰冰的,我的手都被割破了,不對!這木刺會動!”
    還沒等這個士兵說完,那“木刺”便突然刺穿了他的咽喉,借著月色迸發出寒光。
    範彪一驚。
    “不好!中計了!快撤!”
    話音剛落,木柵欄那側,數十根長槍,衝著眾人撲麵而來。範彪領著眾人後撤,城牆上突然燈火通明,石塊木頭隨著箭雨落下,收割著他們的性命。
    朱文正在城牆上悠然地掏了掏耳朵。
    “你陳友諒想得到的,我朱文正當然想得到!我已經兩個月沒和姑娘們尋歡作樂了,現在的我,強得可怕!”
    範彪小隊全軍覆沒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陳友諒的耳朵裏,出乎意料的是,陳友諒並沒有想象中的暴怒,很顯然這個結果也在他意料之中。
    “朱文正此人,果然是一代名將啊!奈何不能為我所用,可惜,可惜!”
    圍困了洪都兩個月以來,陳友諒集團將能用到的招數都用盡了,可洪都就好像一座大山,任憑狂風暴雨,我自巍然不動。
    陳善兒詢問道。
    “父皇,那還要打下去麽?”
    “要打,一定要打!我陳友諒認準的事情怎麽會放棄,而且隻有打下了洪都,我軍的糧草路線才有所保障。趁著朱元璋無暇顧及,這洪都,我一定要拿下!”
    與朱元璋的群策群力不同,陳漢軍營一直都是陳友諒的一言堂。
    “既然都行不通,那就真刀真槍地打,我相信他們也沒多少人了,十日!十日務必攻下洪都!我就是耗也要耗死他們!”
    ……
    陳友諒的猜測沒有錯,朱文正在清點守軍時臉色也並不好看,兩個月以來的惡戰,讓城中守軍不足一萬,而且這還是在收編了眾多囚徒民工的前提下。
    “明天開始,陳友諒的進攻應該會更加猛烈吧,洪都九門,每個門隻能有千餘人把守,壓力很大。而且最重要的還是,援軍到底什麽時候來?”
    朱文正搖了搖頭。
    “不知道這算不算死局?”
    “那不是還有最後一個錦囊?打開看看?”鄧愈提醒。
    朱文正從懷中掏出寫有三字的錦囊,仔細閱讀。讀完,他長呼了一口氣。
    “原來標弟早就料到會成現在這種局麵,當務之急是讓我們將敵情傳遞出去。好讓元帥派人來支援,而且還有最後的一招。”
    “哪一招?”鄧愈不解。
    “嘿嘿,讓我先賣個關子。”朱文正笑得很燦爛,隨即揮了揮手。
    “先找人吧,來人!把拚命王張子明喊過來!”
    一個其貌不揚,甚至有幾分猥瑣的小個子來到了朱文正麵前。
    “張子明,你怕不怕死?”
    那張子明不屑地笑笑。
    “大都督可曾聽聞我的外號?可知拚命二字是哪來的?”
    “我這裏有一項任務,九死一生,你看……”
    還沒等朱文正說完,張子明便一拍胸脯。
    “這活!咱老張接了!”
    半夜,月色正濃。
    一個瘦小的人影身著陳漢士兵的衣甲,從洪都城中翻出。那人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便飛奔而去,身影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
    城牆上的朱文正和鄧愈對視一眼,他們二人都明白,張子明這一去,關係著洪都、應天,甚至天下的走向。很多時候的曆史,不隻是由大人物書寫,那些有名字或者無名的人,同樣會在歲月長河中,留下自己濃墨重彩的一筆,哪怕微小,仍熠熠生輝。
    “陳友諒的軍隊已經把洪都圍得水泄不通了,你覺得他能把消息傳遞出去麽?”鄧愈不免有些擔心。
    朱文正抬頭。
    “這隻能看天意了,非人力能左右,我們能做的,就隻有為他向各路神隻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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