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玉案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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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牧站在太極殿前,望著飛簷上斑駁的銅鈴。暮春的風卷著柳絮掠過丹墀,他腰間的魚符在衣袍下微微發燙。三日前邊疆急報,北庭都護府查獲三百車西域香料,暗格中藏著大月氏金幣——那是齊王私通敵國的鐵證。
"攝政王今日氣色不佳。"簾後傳來玉扳指叩擊檀木的聲響。葉寒秋素白裙裾掃過鎏金香爐,麝香混著龍涎香撲麵而來。她廣袖下露出半截羊脂玉鐲,正是三年前蘇牧平叛歸來所贈。
"臣啟稟太後,北庭送來的..."
"哀家說的是昨夜之事。"葉寒秋突然截斷他的話,丹鳳眼在紗簾後若隱若現,"聽說攝政王在平康坊待到子時,與玉衡書院山長密談?"
蘇牧垂眸看著青磚縫裏的螞蟻:"郭敬之的賬冊裏記著齊王二十年的進項,臣需要確鑿證據。"
"證據?"葉寒秋輕笑,玉釵上的東珠微微顫動,"哀家倒是聽說,平康坊新來的胡姬善彈《胡笳十八拍》,攝政王可是知音?"
殿外突然傳來宦官唱名聲:"齊王爺覲見——"
蘇牧退後半步,與葉寒秋保持三尺距離。齊王蕭承煜闊步而入,腰間橫刀在陽光下映出冷光。他掃過蘇牧,將一卷文書呈給太後:"臣弟今日收到彈劾,說北庭都護府濫用職權,無故扣押西域商隊。"
葉寒秋接過文書,指尖在"蘇牧"二字上輕輕摩挲:"攝政王對此事有何看法?"
"臣已命大理寺徹查。"蘇牧的目光鎖在齊王腰間的羊脂玉佩上,"不過據臣所知,齊王名下的通遠鏢局每月往西域運送三百車貨物,不知..."
"攝政王說笑了。"齊王突然抽出橫刀,刀鋒直指蘇牧咽喉,"通遠鏢局專營瓷器絲綢,難道也犯法?"
葉寒秋的玉扳指"哢"地斷裂。蘇牧紋絲不動,魚符在胸口灼燒。太極殿外傳來甲胄摩擦聲,八百羽林軍已將宮殿合圍。
"齊王這是要清君側?"蘇牧的聲音像浸了冰的絲帛,"還是說,大月氏的金幣比王法更重要?"
齊王的刀身突然顫抖。殿外傳來幼帝清亮的嗓音:"皇叔為何動刀?"蕭承啟身著青衫,腰間懸著蘇牧送的象牙算籌,"兒臣今日算出,西域商隊的關稅比去年少了三成。"
葉寒秋的瞳孔驟然收縮。齊王收刀入鞘,皮笑肉不笑:"皇上天資聰穎,臣弟佩服。"
待齊王離去,葉寒秋遣退宦官。蘇牧正要開口,卻見她突然解開裙帶,素紗襦裙如晨霧般滑落。她背對著他,月光在蝴蝶骨上流淌,左肩胛骨處的朱砂痣像一滴凝固的血。
"這是臣妾十五歲那年,你在驪山射獵時留下的箭傷。"葉寒秋的聲音帶著水汽,"你說"此箭為證,他日必護你周全"。"
蘇牧喉結滾動,想起那個暴雨夜。她被叛軍圍困在城樓,他單騎破陣,箭雨穿透她的衣衫。此刻殿內燭火搖曳,他能清楚看見她後頸新添的抓痕——那是三日前他失控留下的印記。
"寒秋..."
"噓——"葉寒秋轉身,指尖抵住他的唇。她的指甲染著鳳仙花汁,在他唇角留下淡紅印記,"明日早朝,哀家會當眾支持徹查通遠鏢局。"
蘇牧抓住她的手腕:"你可知此舉會引火燒身?"
"哀家當然知道。"葉寒秋貼近他,鬢邊的茉莉蹭過他的鼻尖,"但哀家更知道,若讓齊王得逞,你我都活不過中秋。"
她突然咬住他的耳垂,齒間傳來鹹澀的血味。蘇牧反手扣住她的腰,將她抵在朱漆廊柱上。她的發簪滑落,三千青絲散落肩頭,像極了那年他在梅林初見她時的模樣。
"明日卯時三刻。"葉寒秋在他頸間低語,"臣妾會讓玉案上的《貞觀政要》翻到第三卷。"
蘇牧猛地推開她,踉蹌後退半步。葉寒秋拾起發簪,對著銅鏡重新綰發,仿佛剛才的親密從未發生。蘇牧彎腰撿起她遺落的玉佩,發現內側刻著一行小字:"永徽七年,驪山行宮"。
"臣告退。"蘇牧抱拳時,袖口擦過她的手背。殿外月色如水,他的身影在回廊裏拉得很長,像是一柄出鞘的劍。
卯時三刻,金鑾殿的銅漏滴答作響。蘇牧看著玉案上攤開的《貞觀政要》,第三卷泛黃的紙頁上,"用人"二字被朱砂圈出。他指尖輕觸,發現"人"字的最後一捺微微發皺——這是葉寒秋約定的暗號。
"啟稟攝政王,通遠鏢局的貨物清單送到。"大理寺少卿魏征將賬冊呈過,眼神在燭火下忽明忽暗。蘇牧翻開賬冊,三月初七那頁記載著"瓷器三百件,運往碎葉城",但"瓷器"二字的墨跡明顯重描過。
"魏大人可知道,碎葉城去年就被大食國攻占了?"蘇牧的指尖劃過"碎葉城"三字,賬冊上殘留的檀香味讓他想起葉寒秋的妝匣。魏征額角滲出冷汗:"卑職...卑職這就去查..."
"不必了。"蘇牧合上賬冊,"把通遠鏢局的東家押到天牢,嚴加審訊。"他起身時,朝班中齊王的空位望去,九旒冕冠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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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殿外突然傳來喧嘩。八名羽林軍押著個戴枷的老者闖入,正是通遠鏢局總鏢頭。老者看見蘇牧,突然噴出一口黑血,倒地身亡。魏征驚呼:"這是...鶴頂紅!"
蘇牧蹲下查看,發現老者右手拇指內側有月牙形刺青——正是暗夜族的標記。他抬頭時,看見葉寒秋在簾後微微頷首,廣袖下露出半截羊脂玉鐲。
退朝後,蘇牧繞道椒房殿。宮女引他穿過牡丹園,月光在太湖石上投下斑駁樹影。葉寒秋倚在貴妃榻上,正在看一本《大月國誌》,書頁間夾著半片楓葉。
"三百車香料裏,藏著十萬兩黃金。"蘇牧將賬冊放在檀木桌上,"齊王要拿這些錢買突厥的鐵騎兵。"
葉寒秋放下書卷,指尖劃過"黃金"二字:"突厥可汗新喪,王子們正在爭奪汗位。齊王是想..."
"扶持阿史那賀魯。"蘇牧接過話頭,"若讓賀魯登上汗位,突厥鐵騎三個月就能打到長安城下。"
殿內突然響起瓷器碎裂聲。葉寒秋的茶盞摔在青磚上,茶湯浸透了《大月國誌》的書頁。蘇牧彎腰收拾碎片,發現其中一片刻著"永徽七年,驪山"。
"這是..."
"當年你送我的定情信物。"葉寒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說等平定叛亂,就帶我去驪山看烽火戲諸侯的遺址。"
蘇牧想起那個暴雨夜,她被叛軍刺傷,他抱著她突圍時,玉鐲碎成十二片。此刻她腕上的羊脂玉鐲,是他用當年的碎片重新熔鑄的。
"寒秋,我們不能重蹈覆轍。"蘇牧抽出手,"二十年前的驪山之變,父皇就是因為輕信了..."
"所以你現在連我也不信?"葉寒秋突然站起,裙裾掃落案上的《大月國誌》。蘇牧瞥見書頁間夾著張泛黃的紙,正是當年齊王與突厥可汗的密約。
"你早就知道齊王通敵?"蘇牧的聲音發顫。葉寒秋冷笑:"我不僅知道,還知道他私鑄的大月氏金幣,此刻正在平康坊的地下錢莊。"
蘇牧猛地推開殿門。夜風卷著桂花香襲來,他看見簷角銅鈴無風自動,發出清脆的聲響。葉寒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戌時三刻,平康坊八號當鋪。"
當蘇牧帶著飛虎軍衝進當鋪時,地下密室裏隻剩下滿地的金幣。他撿起一枚,發現幣麵的月桂花紋與葉寒秋的胭脂盒如出一轍。牆角有半片燒焦的信箋,殘字寫著"永徽七年...血祭..."
"侯爺,東市起火!"斥候的聲音帶著驚恐。蘇牧登上城樓,看見衝天火光映紅了半邊夜空。火光中,他看見葉寒秋的鸞駕正向城外疾馳。
"追!"蘇牧翻身上馬,魚符在胸口灼燒。他們追至灞橋時,鸞駕突然停住。葉寒秋身著素紗襦裙,獨自站在橋頭,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蘇牧,你終於來了。"她轉身時,玉釵上的東珠滾落塵埃,"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蘇牧勒住馬韁,看見她手中握著柄黃金匕首,刀刃上刻著大月氏的圖騰。葉寒秋突然將匕首刺入心口,鮮血染紅了素紗。
"寒秋!"蘇牧衝過去接住她。葉寒秋顫抖著從懷中掏出半塊虎符:"去...去驪山行宮...密道..."
蘇牧握緊虎符,發現與自己的魚符嚴絲合縫。他抬頭時,看見驪山方向騰起青色狼煙——正是當年他們約定的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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