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邵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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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氏那天瞧著眾人哭得傷心,也知道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心裏多少有點過意不去。時不時喊邵女一起做針線,說話也沒那麽衝了。可好日子沒過多久,金氏突然得了怪病,吃啥吐啥,肚子脹得像個鼓,整個人癱在床上直哼哼。
柴廷賓恨透了她,連正眼都不瞧。反倒是邵女,衣不解帶地守在床邊,比伺候親娘還盡心。金氏感動歸感動,心裏還是犯嘀咕——自己以前把人家往死裏整,她該不會是憋著壞要報仇吧?邵女說自己懂醫術,想給她看病,金氏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啥也不肯。
金氏以前管家嚴,下人都規規矩矩的。她這一病倒,家裏全亂了套,丫鬟們該偷懶的偷懶,該打盹的打盹。柴廷賓隻好親自上陣操持家務,累得腰酸背痛。更邪乎的是,家裏米麵油鹽用得飛快,他算來算去都對不上賬,心裏直犯嘀咕。
金氏躺在病床上,看著邵女忙前忙後,心裏頭直犯嘀咕。她開始主動請大夫開藥,見人就說自己得的是“氣蠱病”。大夫們把脈後,都說她是氣鬱導致的。可換了好幾個大夫,藥喝了不少,病情卻越來越重,眼看著都快不行了。
有一回煎藥,邵女攔住說:“這藥喝一百副都沒用,越喝病越重。”金氏根本不信,覺得她瞎摻和。邵女也不多說,偷偷換了別的藥。沒想到金氏喝完,一頓飯的工夫就跑了三趟廁所,病居然好了!金氏躺在床上直樂:“好你個女華陀,還真讓你蒙對了!”
邵女這才把換藥的事兒說了出來。金氏聽著聽著就掉了眼淚:“我天天被你照顧著,自己卻不知道!以後家裏的事兒,全聽你的!”
等金氏徹底好了,柴廷賓擺了桌酒席慶祝。吃飯的時候,邵女拿著酒壺站在旁邊伺候,金氏一把搶過酒壺,拉著她胳膊就往身邊拽,非要讓她坐一塊兒。到了晚上,邵女想回房休息,金氏派了兩個丫鬟去把她拽回來,非要摟著她一起睡。從那以後,家裏大事小情,金氏都要找邵女商量,吃飯也要坐一塊兒,比親姐妹還親。
沒多久,邵女生了個大胖小子。產後身體虛弱,三天兩頭生病。金氏就跟照顧親媽似的,天天守在床邊。後來金氏犯了心痛病,疼起來臉色發青,直喊著不想活了。邵女趕緊買了銀針,等趕到時,金氏已經快沒氣了。她找準穴位紮下去,金氏的疼痛立馬就止住了。可這病總反複,隔幾天就犯一次。雖然每次紮針都能止疼,但邵女心裏頭還是不踏實,就怕哪天這病突然加重。
一天夜裏,金氏做了個怪夢。夢裏她不知怎麽走到一座陰森的大廟,裏頭全是張牙舞爪的鬼神。有個凶巴巴的神明突然開口:“你是金氏?你壞事做太多,本來早該死了!念在你最近有點悔改,才隻讓你生場大病。你之前活活害死兩個小妾,那是你前世造的孽。可邵氏又哪裏得罪你了?把人家往死裏折磨!你拿鞭子抽她的賬,柴廷賓替你挨過打就算抵了,但你還欠她一烙鐵、二十三針!現在她給你紮三次針,才還了個零頭,病哪能這麽容易好?明天接著疼!”
金氏猛地驚醒,後背全是冷汗。她安慰自己,這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不得真。可轉天吃飯時,心口突然疼得像被刀子剜,比之前哪次都厲害。邵女趕來紮了幾針,疼痛倒是立刻止住了。
金氏忍不住問:“你的醫術就到這地步?為啥不能去根兒?用艾火燙燙行不行?”邵女皺著眉說:“這病燙得太狠,怕你受不了。”金氏想起夢裏神明的話,一咬牙:“燙!疼死也認了!”燒艾炷的時候,她疼得直哼哼,心裏卻盤算著:還欠邵氏十九針,指不定以後還得遭啥罪,不如一次還清!
艾炷燒完,金氏一把拉住邵女:“再紮十九針!”邵女嚇一跳:“針灸哪能亂紮?”金氏直接跪在床上求她,實在沒辦法,邵女隻好把實情說了。原來她做了那個怪夢,欠的針數記得清清楚楚。邵女歎了口氣,按著經絡紮了十九針。
從那以後,金氏的病居然真的好了,再也沒犯過。她徹底變了性子,見了下人都客客氣氣的。邵女生的兒子叫俊哥兒,從小就聰明得不行,八歲就被人叫神童,十五歲就考上了進士,進了翰林院當大官。
那會兒柴廷賓和金氏剛四十歲,邵女也就二十二三歲。俊哥兒坐著高頭大馬回娘家,十裏八鄉的人都跑來看熱鬧,羨慕得不行。邵女她爹當年賣女兒得了筆橫財,以前被讀書人看不起,現在大家都爭著來攀關係,簡直跟做夢似的。
異史氏的感慨:我常琢磨,女人裏頭小心眼、愛嫉妒的,好像是天生的性子。那些做小妾的呢,又總愛仗著年輕漂亮,耍些小聰明,這麽一來,當正妻的自然就更來氣了。說起來,這宅院裏的矛盾、災禍,可不就是這麽一點點鬧起來的?
可邵女不一樣。她安安分分守著本分,不管金氏怎麽刁難,都咬牙忍著。直到她兩次把金氏從鬼門關拉回來,金氏才真的悔悟。這份心性,哪是一般人能有的?金氏把欠邵女的“債”都還了,沒再添什麽新仇,也算是老天爺手下留情。不過把邵女的好心治病,當成是金氏還“報應”,這事兒說起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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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見過不少糊塗夫妻,一生病就找些不靠譜的巫師。那些巫師又紮針又燙皮膚的,他們疼得直哆嗦,愣是一聲不吭。那會兒我還覺得奇怪,現在想想邵女和金氏的事兒,才明白過來——原來有些苦,都是在還以前欠下的“賬”啊!
說起這嫉妒,福建還發生過一件稀罕事兒。有個老爺納了小妾,晚上去正房轉了一圈,想走又不敢直接走,隻好假裝脫鞋要睡覺。他老婆一看就樂了:“行了行了,別裝模作樣的,想去就去!”可這老爺還是磨磨蹭蹭,不敢挪步。他老婆臉一沉:“我可不是那些小心眼的女人,你至於這樣嗎?”老爺這才趕緊走了。
誰知道等老爺走了,他老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裏頭犯嘀咕,悄悄起身到門外偷聽。就聽見小妾在屋裏嘰嘰咕咕說話,聲音太小聽不清,就“郎罷”兩個字特別清楚福建人管父親叫“郎罷”)。他老婆一聽,當場就氣得不行,一口氣沒上來,“咚”地栽倒在地,腦袋狠狠撞在門上。
老爺聽見動靜,趕緊開門查看,結果老婆直挺挺地倒了進來。他慌忙叫小妾點上蠟燭,又急急忙忙灌湯搶救。好不容易把人救醒,他老婆剛睜開眼,就氣呼呼地嚷嚷:“你叫誰‘郎罷’呢!”就因為這麽兩個字,差點把自己氣死,這嫉妒起來的樣子,真是又可憐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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