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是唯一的救贖嗎？
    不是。
    兩個字，輕描淡寫，卻如同驚雷炸響。
    操場上的學生們僵住了，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咽喉。他們的瞳孔震顫，呼吸凝滯。
    十幾年的信仰，在這一刻被徹底否定。
    課本上密密麻麻的筆記、淩晨台燈下的奮戰、父母口中“擁有好成績才有好出路”的訓誡……一切，都成了笑話。
    “那……我們到底在拚什麽？”
    人群中，不知是誰呢喃了一句。
    那句話聲音很低，卻像火星濺入幹草，瞬間點燃了沉默。
    “是啊……我們到底在拚什麽？”
    低語像擴散的野火，在人群中傳。校長的怒喝就在這時炸響
    校長大怒，抓住話筒：“胡說八道！不學習，怎麽能有漂亮的履曆！沒有好的履曆，怎麽才能進入好的公司！？不進入好的公司，算什麽好出路！！”
    它訴說著學生耳邊已經聽膩了的訓話，狂躁的聲音在廣播裏失真，帶著刺耳的電流雜音。
    廣播裏又傳來一陣輕笑，隨後那道年輕的聲音問道：
    “如果如你所言，進入大公司真的是最佳的選擇，那麽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優秀的畢業生返回母校看看呢？是它們沒有時間嗎？還是……它們根本就回不來？”
    高三學生們原本麻木的眼神忽然晃動了一下，忽然意識到，
    自己在校的這三年裏，的確沒有見過一次已經畢業的學長回來過。
    在天梯城，功成名就的畢業生榮歸母校，明明是一件很常見，也可以用來彰顯學校實力的行為。
    調動起進入成才中學之前的遙遠記憶，都能找到些模糊的對應畫麵。
    可他們的學校，從來沒有過。
    廣播室內，鄭仁從袖口抖出一隻綠豆大小的偵查蠅，輕輕擱在收音麥前。
    明明蒼蠅隻是在簡單的搓手搓翅膀，卻可以通過細微的摩擦回放出之前在校長室偷聽時的錄音。
    李月秋瞪大眼睛，壓低聲音驚歎：“想不到你的偵察蠅除了好吃以外，還有這麽實用的功能！”
    鄭仁昂頭自豪：“實用的能力多了去了。”
    末了，他察覺不對勁，看向李月秋：“等等，你怎麽還記得我的偵察蠅是什麽味？難道……”
    “隻想起來一點點。”李月秋糾正。
    廣播室內還在相互打趣，
    而廣播室外麵，校長室內眾領導商議利益分配的錄音，全部播放了出去。
    “今年的收購合作談的不錯，富士電機願意以往年一點二倍的價格收五十名畢業生，狸貓租車要收二十名……好吃到頭掉公司五年前才開始合作，已經連續三次提高收購名額，這次已經明確要參加優秀畢業生的競拍。聽說過些時日好吃到頭掉公司要開分公司了，正需要大量聽話好用的員工。這是個很有潛力的合作對象，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哈哈哈哈，老哥你大可以放心，談生意這種事我的人最在行。招聘會的事不用老哥您操心，新計劃即將正式實施，依我看眼下最要緊的是趕緊找些願意買差等生材料的合作商。再把價格談的高一些。”
    “我這有肉餅場的資源，聽說它們老董想要開拓高端市場。來自成才中學的優質肉源，打著吃什麽補什麽，讓孩子越吃越聰明的賣點，絕對能打開高端家長市場，大受歡迎。”
    “甚好，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這批學生的服從性測試結果不錯，尤其高三七班，抗壓能力達標率92，很適合流水線一周兩班倒的工作”
    “對了。記得把‘優秀畢業生’留給我小侄子留一個，他需要個趁手的人……”
    廣播還在繼續，
    可操場上的學生們卻像被抽走了靈魂，呆立在原地。
    它們曾經以為，那些熬夜刷題的夜晚、那些被筆跡填滿的試卷、那些用青春換來的分數，終將鋪就一條通往光明的路。
    它們自己終將帶著家人，走上這條光明大道！
    可如今才明白，自己不過是待價而沽的商品，被貼上“優質肉源”“抗壓達標”等標簽，赤裸裸擺在資本的談判桌上。
    它們越努力，越刻苦，就越值錢。
    而這份“價值”，最終隻會流向別人的口袋。
    死寂如潮水漫過操場。
    學生臉上煞白一片，眼底盡是不敢置信之色。
    誰能想到，被無數學子視作跨越階級的通道、逆天改命機緣的成才中學，
    其實隻是為眾多工廠提供廉價好用的員工的培養基地罷了。
    這所號稱‘寒門貴子搖籃’的明星中學，不過是座精心設計的人材養殖場！
    突然，廣播裏傳來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隨後是校長慌亂的聲音：
    “同學們！請保持冷靜！這……這都是因為招聘季在即，敵對學校為了獲得更多的名額，故意抹黑造謠！打擊本校學生的學習積極性！我們成才中學始終以培養棟梁為己任！大家不要被小人蒙蔽了雙眼！”
    不知何時，本來已經要離開的校長，不知何時已經托著它那肥胖的身軀衝到了主席台上，西裝領帶歪斜，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在夕陽下泛著油光。
    可誰還信呢？
    謊言一旦被撕開，就再也縫不回去了。
    突然，‘啪’的一聲，
    一條因主人沉迷學習，而疏於清潔，導致的味道十分濃鬱的校服褲子，狠狠砸在主席台上。
    呂沃的舉動成為了導火索。
    葉芝高喊著：“騙局！全都是騙局！”
    “騙局！”
    “騙局！！”
    一道、兩道、成百上千道喊聲混在一起！
    刹那間，高三學子積壓多年的憤怒如決堤洪水般傾瀉而出。此起彼伏的呐喊在校園上空交織碰撞，最終匯聚成震耳欲聾的聲浪。整個學校都在這憤怒的浪潮中顫抖。
    最終，全校學生都加入了這場聲討中來！
    壓抑太久的火山，噴發後的威力不可小覷。
    多年來的堅持，甚至磨滅天性，壓抑自我，
    那些被犧牲的青春，那些被壓抑的呐喊，最終換來的竟是如此血淋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