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停車場像個密閉的水族箱，潮濕的空氣裏漂浮著機油與鐵鏽的味道。徐麟的皮鞋踩過積水，倒影在監控探頭上晃成碎銀——他特意繞開了三個死角，卻在轉身時發現林小羽已站在消防通道陰影裏，警服第二顆紐扣鬆著，露出後頸蒼白的皮膚。
    “你昨晚去了電子廠。”徐麟按住腰間槍套，目光掃過對方袖口幹涸的深色痕跡，那不是血跡，是實驗室用來清潔電路板的異丙醇。林小羽的喉結滾動兩下，這個習慣性動作讓徐麟太陽穴突突直跳——從前的小林慣用左手撓喉結，現在的他卻用右手。
    “隊長知道了？”林小羽的聲音像浸在冰水裏的鐵絲，鋒利而冰冷。他向前半步，金屬鑰匙串在褲袋裏輕響，正是徐麟辦公室備用鑰匙的聲音。監控顯示，昨夜淩晨兩點十七分，這個“完美複製體”曾用這串鑰匙打開物證室，在“血色交通燈”符號的證物袋上留下了三組不屬於任何人的指紋。
    “知道什麽？”徐麟反手扣住身後的消防栓，指尖觸到凸起的鏽跡——三個月前，他曾在這裏教林小羽拆解槍支，男孩的手比他小一圈，握槍時總會微微發抖。此刻那雙眼睛卻平靜如死水，瞳孔深處有藍光一閃而過，像極了實驗室裏的數據洪流。
    林小羽忽然笑了，那是種撕裂感的笑，前半句是他熟悉的清亮嗓音，後半句卻低沉得像另一個人：“他說你才是冒牌貨……他說這個世界的太陽從來不會升起。”徐麟瞳孔驟縮，這是典型的多重人格障礙表現，可數據體不該有精神分裂——除非，林小羽正在突破係統的控製。
    “誰在說？”徐麟向前逼近，靴底碾碎一隻誤入的蟑螂。林小羽後退時撞翻垃圾桶，滾落的證物袋裏掉出半塊懷表，表盤內側的刻字在手機冷光下格外刺目：1995.06.07。那是徐麟穿越的日期，精確到日。
    “他們叫我觀察者。”林小羽的左手突然掐住自己右腕，指節因用力過度泛白，“但我聽見了……那些在數據海洋裏尖叫的聲音，隊長，你真的以為自己是第一個穿越者嗎？”懷表鏈突然繃直，像道銀色的絞索，勒進他掌心滲出血珠——數據體不該流血，這是係統漏洞，還是……
    徐麟的呼吸停滯。十年前在實驗室，他曾見過編號x03的培養艙，裏麵沉睡著與林小羽一模一樣的青年。檔案裏寫著：“意識融合失敗，實驗體產生自主人格。”此刻眼前的人，究竟是被植入記憶的複製體，還是某個被困在數據裏的“原人類”？
    “告訴我，‘1995’是什麽意思。”徐麟壓低聲音，右手悄悄摸向腰後。林小羽突然劇烈顫抖，兩種聲線在狹窄空間裏碰撞：“別信他！他是係統派來的！”“看懷表背麵……那是你父親的忌日！”金屬表蓋彈開的瞬間，強光突然從停車場天花板傾瀉而下，所有監控屏幕同時亮起雪花。
    懷表內側刻著極小的二進製代碼，徐麟瞳孔自動解析出畫麵：年輕的局長穿著白大褂，將一枚銅鑰匙插入實驗艙，艙內躺著的赫然是十七歲的自己。背景裏的電子鍾顯示1995年6月7日，與懷表刻字吻合，卻比徐麟“現實中的出生年份”早了三年。
    “你是第48個變量。”林小羽的聲音不再分裂，他抬起頭，睫毛上掛著水珠，不知是雨水還是眼淚，“他們用你父親的車禍製造創傷錨點，每次輪回都讓你在交警隊開始，因為交通燈是係統的眼睛……”話未說完，他突然踉蹌著撞向消防栓，後腰露出半截黑色芯片，正滋滋冒著火光。
    徐麟本能地伸手去扶，指尖觸到芯片邊緣的瞬間，無數畫麵湧入腦海：實驗室裏排列整齊的培養艙，每個艙體都標注著“徐麟”的不同編號；老隊長正在調試一台巨型服務器，屏幕上跳動著“第47次模擬數據異常”；還有……母親在病房裏握著某個人的手，那人手腕內側有與他相同的胎記——而現實中，徐麟的胎記在腰側。
    “他們要來了。”林小羽抓住他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第3號實驗體的身份是假的，但這個懷表是真的，它能打開係統核心的防篡改協議……”話音未落，停車場入口傳來引擎轟鳴，三輛黑色suv衝破欄杆，車燈在雨幕中劃出三道慘白的刀。
    徐麟拽著林小羽躲進貨車底，聞到對方領口殘留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那是他妻子慣用的牌子。這個細節讓他心髒驟縮，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深海裏翻湧，即將衝破記憶的冰層。林小羽突然劇烈抽搐，後頸芯片迸出火星，他扯下芯片扔向徐麟，金屬表麵映出扭曲的倒影：“看清楚……我們長得不一樣。”
    監控雪花屏突然恢複正常，十七個機位同時對準貨車底。徐麟這才驚覺，林小羽右耳後有顆淡褐色的痣，而他在檔案裏見過的“第3號實驗體”照片上，那顆痣長在左耳。雨滴敲打金屬車頂的聲音突然變得刺耳，像某種高頻信號在撕裂空間。
    “他們修改了我的記憶。”林小羽咳出黑血，數據體的“血液”是流動的代碼，“三個月前的車禍……其實是我救了你，可係統把記憶移植給了‘平行你’……”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身體開始透明，懷表滾落在徐麟腳邊，表盤內側彈出一張微型存儲卡。
    當suv車門打開的瞬間，徐麟終於看清林小羽眼底的藍光——那不是數據流，是真實的恐懼。他握緊懷表，轉身撞破安全出口的玻璃，暴雨瞬間澆透警服，遠處的交通燈正在變成血色，而存儲卡裏，藏著整個模擬係統最致命的漏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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