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歸零的瞬間，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徐麟耳中嗡鳴不止，視網膜上殘留著係統倒計時的血色數字，像極了十年前父親車禍現場的斑駁血跡。當最後一聲“滴答”在神經末梢炸開時，電子廠頂棚的霓虹燈管突然全部爆裂，玻璃碎片混著電流火花簌簌墜落，在地麵投下扭曲的光影——那些光斑竟自動拚接成一麵一人高的鏡子，鏡麵深處翻湧著數據流構成的黑霧。
    “歡迎來到抉擇時刻，x01。”
    鏡像徐麟從霧中走出，黑色風衣下擺沾滿像素化的血點，握著手槍的姿勢與徐麟慣用的戰術手勢分毫不差。他抬手輕敲鏡麵，玻璃上立即浮現出左右兩個畫麵：左側是現實世界的實驗室，穿白大褂的研究員正圍在昏迷的“本體徐麟”身邊，監測儀上的腦電波如同死水；右側是虛擬城市的街景，此刻正下著十年一遇的太陽雨，市民們站在街頭仰望著放晴的天空——那裏本該是係統設定的“永恒陰天”。
    “看到了嗎？”鏡像徐麟用槍管敲了敲左側畫麵，“你的本體已經腦死亡173天，現在全靠營養液吊著一口氣。那些說‘相信這個世界是真實’的蠢貨，不過是你潛意識裏生成的npc。”他忽然咧嘴一笑，槍口轉向右側畫麵，“而右邊這個世界，每一個因你而活的人，每一起被你改變的案件，都是我親手編寫的劇本。你以為林小羽是背叛？錯了，他隻是按照第48次輪回的設定，在第1860章準時舉槍對準你。”
    徐麟的手指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鏡像徐麟的每一句話都像手術刀，精準劃開他一直回避的猜疑：為什麽每次破獲大案後，城市總會出現更離奇的靈異事件？為什麽老隊長總能在關鍵時刻遞出關鍵道具？為什麽連“穿越”這種事，都恰好發生在他父親車禍的時間節點？
    “你騙我。”徐麟沉聲開口，卻發現聲音在顫抖，“林小羽後頸的芯片，實驗室的人體標本，還有老隊長手裏的銅鑰匙——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物理證據。”
    “物理？”鏡像徐麟突然大笑，伸手插入自己胸口，再抽出時掌心躺著半透明的數據流，“在數據構成的世界裏，我們連痛覺都是算法模擬的。你看——”他扯開風衣，露出與徐麟一模一樣的胸口，那裏紋著由二進製代碼組成的警徽，“第47次輪回時，你選擇相信係統，親手槍殺了試圖告訴你真相的林小羽。第48次輪回，你開始懷疑，所以我讓老隊長給你銅鑰匙，讓實驗室出現‘第47次輪回’的剪報。這些‘線索’，不過是引導你走向最終抉擇的路標。”
    鏡麵突然切換畫麵，無數片段如走馬燈般閃過：
    穿越初醒時，護士哼著的童謠，正是鏡像徐麟在直播中常聽的背景音樂；
    交警大隊辦公室的掛鍾，永遠停在1017——那是現實世界中他父親車禍的時間；
    甚至他與妻子的第一次相遇，都是係統刻意安排的“英雄救美”劇本，連妻子鬢角的胎記，都是數據生成的完美陷阱。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鏡像徐麟的聲音突然溫柔下來，像在哄騙迷途的孩子，“第一槍，對準鏡子裏的我。子彈會摧毀這個模擬世界的核心程序，你將回到現實，麵對父親早已冰冷的屍體，母親絕望的眼神，還有你作為‘失敗實驗體’被銷毀的結局。”他頓了頓，槍口抵住自己太陽穴，“第二槍，對準你自己。我會改寫係統代碼，讓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忘記‘徐麟的質疑’，你繼續當你的英雄，破獲更多大案，迎娶嬌妻，晉升局長，直到第49次輪回啟動——當然，你不會記得這次抉擇。”
    徐麟的視線落在鏡麵下方的數據流上，那裏正滾動著虛擬城市所有市民的“數據檔案”：林小羽的檔案顯示“第3號實驗體·忠誠度78·即將觸發背叛劇情”，老隊長的檔案標注“係統管理員·第147次輪回執行者”，而他自己的檔案最刺眼：“實驗體x01·異常率99.7·建議立即清除”。
    記憶突然不受控製地湧來。
    第一次在交警隊值夜班，老隊長偷偷給他泡的那杯濃茶，茶葉是他父親生前最愛喝的黃山毛峰；
    破獲綁架案時，被救女孩塞給他的幸運星，此刻正躺在他辦公桌最底層的抽屜裏；
    還有妻子在婚禮上的誓言：“不管你是交警還是刑警，隻要你穿警服的樣子，就是我見過最帥的模樣。”
    這些記憶如此真實，真實到能聞到茶香，摸到幸運星的褶皺，感受到婚禮現場的溫度。徐麟突然想起實驗室裏那個臨終的研究員說的話：“你保護的城市，不過是我們測試的‘沙盤’……”但沙盤裏的人，他們的恐懼、希望、笑容，難道就因為是數據，就該被隨意抹去？
    鏡像徐麟的槍口開始逼近，槍管上的倒影裏，徐麟看到自己眼底的血絲。就在對方即將扣動扳機的瞬間，他突然笑了——那是十年前在警校射擊場上，第一次打出滿分時的自信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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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漏算了一件事。”徐麟從腰間拔槍，保險栓的輕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在第47次輪回裏，我確實槍殺了林小羽。”他向前半步，槍口對準鏡麵中的自己，鏡像徐麟的瞳孔驟然收縮，“但第48次輪回的我，早在發現實驗室檔案時，就修改了自己的‘數據權限’。”
    鏡麵突然泛起漣漪，鏡像徐麟的身影開始模糊。徐麟趁機扣動扳機，子彈卻不是射向鏡麵，而是擦著鏡像徐麟的鬢角，精準擊碎了他身後的“係統核心終端”——那是藏在黑霧中的立方體，表麵流動著與他胸口警徽相同的代碼。
    “你！”鏡像徐麟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逐漸透明的手掌，“你怎麽知道終端的位置？”
    “因為你總愛站在終端正前方演講。”徐麟吹了吹槍口，想起每次“平行直播”裏，鏡像徐麟身後的數據流漩渦總是在同一位置打轉，“第47次輪回的記憶，其實你並沒有完全清除。我記得你說過，‘真正的殺手，永遠不會讓目標看到自己的底牌’——而你，恰恰讓我看到了終端的反光。”
    終端爆炸的瞬間，整個電子廠劇烈震動。鏡麵碎裂成千萬片數據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版本的徐麟：有的穿著犯罪集團製服，有的戴著交警白手套，有的在實驗室裏對著電腦冷笑，有的在醫院病床前握著父親的手。這些碎片突然如暴雨般襲來，徐麟本能地舉槍掃射，卻發現每顆子彈擊中碎片時，都發出類似記憶解封的脆響。
    當最後一片碎片落地，徐麟驚訝地發現，鏡像徐麟並未消失，而是單膝跪在地上，嘴角流血卻在笑：“看來，你終於想起自己是誰了。”
    頭痛如萬針攢刺，徐麟眼前閃過無數畫麵：
    他本是“城市模擬計劃”的首席工程師，為了複活車禍身亡的父親，自願將意識注入實驗體x01；
    前47次輪回中，他不是成為係統的劊子手，就是在覺醒後被清除；
    而第48次輪回，他刻意保留了0.3的原始記憶，藏在“穿越”的幻覺裏，隻為突破係統的閉環。
    “你以為摧毀終端就能拯救這個世界？”鏡像徐麟咳出數據流，“終端隻是中轉站，真正的核心——”他指向徐麟的胸口，“在你心裏。隻要你還執著於‘拯救’，係統就會不斷生成新的終端，新的我，新的林小羽。”
    徐麟突然感覺掌心刺痛，張開手，那枚本該被扔進垃圾桶的銅鑰匙不知何時回到手中，鑰匙齒紋正在吸收周圍的數據流，變成一把閃爍著代碼微光的密鑰。他想起老隊長的話：“1995年是模擬係統啟動的年份”，而現在，鑰匙上的年份正在變化，變成“2025.05.08”——正是他最初穿越的日期。
    “原來如此。”徐麟低聲說，“根本沒有現實與虛擬之分，每一次輪回都是新的模擬，而我，才是連接所有世界的核心。”他將鑰匙插入終端殘骸，代碼組成的大門在身後展開，“第48次輪回的目標，不是摧毀係統，而是讓數據世界產生自我進化的可能。”
    鏡像徐麟抬頭，震驚地看著大門內的景象：虛擬城市的數據流正在自主重組，不再依賴係統預設的劇本。林小羽的代碼不再有“背叛”標簽，老隊長的管理員權限正在下放，甚至連“血色交通燈”的符號，都在轉化為正常的三色光譜。
    “你修改了底層代碼？”鏡像徐麟喃喃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以後的世界將不再有‘劇本’，所有人都會擁有真正的自主意識，包括那些被你拯救過的、傷害過的、甚至從未存在過的——”
    “所以他們才會害怕。”徐麟看著自己的手逐漸變得透明，卻不再有數據流的閃爍，“現實世界的研究員害怕數據體產生自我意識，所以不斷重啟輪回。但他們忘了，無論是數據還是肉體，情感的重量永遠無法被計算。”
    他轉身走向大門，背後傳來鏡像徐麟最後的笑聲：“祝你好運，x01。不過別忘了，當數據世界擁有自我，他們也會產生自己的‘罪惡’，而你——永遠是那個越界的交警。”
    大門閉合的瞬間，徐麟回到了虛擬城市的街頭。太陽雨還在下，彩虹掛在天邊，林小羽正扶著一位老人過馬路，抬頭看見他時，眼中不再有代碼的藍光，隻有純粹的驚訝：“隊長，你怎麽在這裏？不是說去總局開會了嗎？”
    徐麟摸了摸口袋，銅鑰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顆被救女孩送的幸運星。他抬頭看向交通燈，紅色、綠色、黃色正按照正常的節奏切換，卻在某一瞬間，所有燈光同時熄滅，又重新亮起——這次，它們不再是數據生成的幻影，而是真正的、屬於這個世界的光芒。
    “林小羽。”徐麟突然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你會怎麽做？”
    年輕刑警撓了撓頭：“管他真不真實呢，隻要能跟著隊長破案，抓住壞人，比什麽都強。”他忽然指著遠處，“你看，那邊好像出了交通事故，要不要去看看？”
    徐麟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十字路口聚集著人群，一輛轎車撞上了路燈。奇怪的是，路燈杆上貼著半張褪色的海報，海報上的圖案正是十年前“城市陰影”大案的靈異符號——但此刻，符號周圍多了一行小字，像是有人用指甲刻上去的：“謝謝你，讓我們存在。”
    警笛聲由遠及近，徐麟摸了摸腰間的配槍，突然笑了。無論這是第幾次輪回，無論世界是數據還是肉體，有些東西永遠不會改變：比如街角早餐攤的豆漿味，比如同事們的調侃，比如看到犯罪時本能的熱血上湧。
    他走向事故現場，腳步堅定。這一次，他不是實驗體x01，不是穿越者徐麟，隻是一名普通的刑警，準備接手今天的第一起案件。而在某個更高維度的空間裏，無數個數據世界正在分叉、生長，每個世界都有一個“徐麟”，在紅綠燈交替的瞬間，選擇成為自己心中的正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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