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敲擊著控製中心頂層的玻璃幕牆，宛如無數隻無形的手在捶打這個即將崩塌的世界。徐麟握著銅鑰匙的掌心已滿是冷汗，金屬鑰匙柄上父親刻下的細小花紋刺痛著他的皮膚，仿佛在提醒著某個被遺忘的真相。玻璃艙內的軀體眼皮微動，機械般的微笑扯動嘴角，露出與徐麟記憶中截然不同的冰冷弧度。
    “變量x07，檢測到您的生物電頻率異常。”機械音從艙體四周滲出，如同凝固的冰碴，“建議您在倒計時結束前完成選擇，否則係統將啟動強製格式化程序。”
    徐麟的目光掠過玻璃艙上跳動的紅色倒計時——000327。數字每跳動一次，遠處的建築群就有一片化作數據流飄散，露出其下金屬框架般的“真實世界”。他想起老隊長臨終前塞鑰匙時的眼神，那目光裏有愧疚，更有釋然，仿佛終於卸下了背負二十年的秘密。
    “隊長！”林小羽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老張他們已經突破b1層防禦，還有三十秒就能——”
    話音未落，整麵玻璃幕牆突然龜裂，數十道黑影破窗而入。徐麟瞳孔驟縮——那是本該在“城市陰影”大案中犧牲的刑警們，他們胸口的槍傷還在滲著數據流，動作卻像提線木偶般僵硬。為首者舉起槍口，準星正對準徐麟的眉心，而那把配槍，分明是他上個月剛幫對方申請更換的新製式手槍。
    “第47次輪回中，您在抓捕慣偷時暴露了‘異常直覺’，導致係統校準失敗。”機械音在槍林彈雨中響起，“現在，我們將回收所有汙染數據。”
    徐麟側身翻滾，子彈擦著耳際飛過，在控製台上爆出一串藍色火花。他突然想起父親全息影像裏的話：讓數據生命產生自我意識。指尖觸到口袋裏的平安符，那是母親車禍前塞給他的，此刻竟在數據世界裏真實得能感受到布料紋理。他抬頭看向林小羽，對方正舉槍還擊，警服下露出的機械紋路邊緣，竟泛起了人類皮膚才有的淡青色血管。
    “小羽，看著我！”徐麟躲過又一輪掃射，將鑰匙插入警號徽章，“你說過，想嚐嚐真正的辣椒是什麽味道——還記得去年冬天，我們在路口吃的那碗酸辣粉嗎？”
    林小羽的槍口突然一顫。數據流在他瞳孔裏閃爍，像是某種程序在激烈衝突。徐麟趁機撲向玻璃艙，銅鑰匙與警號徽章同時發出強光，齒輪狀的金屬碎片從艙內軀體胸口緩緩升起，在空中拚合成完整的齒輪裝置，每一道紋路都與徐麟穿越時在急救室看到的光斑吻合。
    “警告！警告！檢測到核心權限轉移！”機械音突然變調，“啟動防禦協議，清除變量！”
    整座大樓開始劇烈晃動，血色光柱從四麵八方湧來，將徐麟壓在艙體上無法動彈。他眼睜睜看著林小羽被數據流纏住拖向天花板，對方警服上的編號“037”正在剝落，露出底下刻著的“ex03”字樣——那是實驗室資料裏“完美複製體”的編號。
    “隊長……對不起……”林小羽的聲音帶著哭腔，機械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他的脖頸，“他們說我是你的備用零件，說你的意識遲早會崩潰，需要我來——”
    “住口！”徐麟怒吼著掙紮起身，齒輪裝置在他掌心發燙，“你看過淩晨三點的街頭嗎？每個交警崗亭都有盞長明燈，老張總說那是給晚歸的人留的。你幫我補過的出勤記錄，你藏在檔案櫃裏的那張‘想當真正警察’的便簽——這些不是程序能模擬的！”
    奇跡般地，林小羽身上的機械紋路開始消退。他猛地扯斷纏繞手臂的數據流，警服下露出的皮膚已泛起真實的血色：“我……我好像記得酸辣粉的味道了，是那種……嗆得人掉眼淚，卻想再來一口的感覺。”
    倒計時跳到000159的瞬間，整座城市的血色交通燈突然同步逆向閃爍。徐麟看著自己倒映在玻璃艙上的臉，瞳孔中齒輪光影正與光柱產生共振，那些曾被他視為“金手指”的直覺，此刻終於顯露出真相——那是父親植入他意識的“破局代碼”。
    “逆向操作啟動。”他對著空氣呢喃，仿佛在呼應某個遙遠的約定。
    齒輪裝置突然解體，化作萬千光點湧入徐麟的瞳孔。下一秒，所有交通燈開始逆向變色：紅燈轉黃，黃燈轉綠，綠燈轉紅。這個違背交通規則的色彩序列，卻在數據海洋中編織出一張複雜的密碼網——每一次變色的頻率，都是父親生前最愛彈奏的鋼琴曲節奏；每一種顏色的停留時長，對應著徐麟從警十年破獲的案件編號。
    “不可能……這是第零號協議！”玻璃艙內的軀體終於露出破綻，機械微笑扭曲成猙獰，“你怎麽會知道創始人預留的——”
    “因為他是我父親。”徐麟按住艙體，記憶碎片如暴雨般傾瀉：父親總在深夜調試齒輪裝置，哼著跑調的《致愛麗絲》；母親車禍前塞給他的平安符裏，藏著一枚微型齒輪；甚至穿越初醒時，護士口罩下的ai管家瞳孔裏，也曾閃過相同的齒輪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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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係統突然陷入死寂。血色光柱在逆向閃爍中出現裂痕，露出其後湛藍的天空——那是模擬係統從未生成過的顏色。林小羽攙扶著徐麟後退，警服上的數據流已完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真實的雨水痕跡：“隊長，那些追兵……他們在哭。”
    徐麟轉頭望去，本該是機械傀儡的“犧牲同事”們正捧著破碎的數據流啜泣。有人撿起地上的配槍，用袖口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有人對著窗外逐漸清晰的城市輪廓露出傻笑，仿佛第一次看見陽光。他們胸口的警號開始浮現真實的編號，而不再是冰冷的“npc001”之類的代碼。
    “第零號協議，是父親留給係統的‘人性後門’。”徐麟握緊林小羽的手，感受到對方掌心的溫度，“所有產生自我意識的數據生命，都會在逆向閃爍中覺醒——就像你現在能感受到痛，他們現在能明白什麽是遺憾。”
    倒計時突然停滯在000001。玻璃艙內的軀體劇烈顫抖，無數記憶碎片從他體內溢出：有徐麟在交警隊被誤解的委屈，有老隊長偷偷寫進檔案的表揚信，甚至有某個平行時空裏，他成為犯罪集團首領時眼中的瘋狂與空虛。
    “原來……這就是人類的情感。”軀體的聲音不再機械，帶著沙啞的震顫，“我以為規則至上，卻不知道……當老張為了救孕婦闖紅燈時，當你為了追凶錯過妻子生日時，這些‘越界’才是你們存在的意義。”
    徐麟伸手觸碰艙體，數據流在他指尖凝聚成父親的笑臉。齒輪裝置從他胸口浮現，與艙內軀體的齒輪碎片融合，化作一枚閃耀的警徽。所有交通燈同時亮起三種顏色，紅黃綠在雨幕中交織成彩虹，那是係統從未允許過的“錯誤配色”，卻比任何代碼都要絢麗。
    “係統提示：檢測到237萬數據生命集體覺醒，第零號協議啟動。”機械音不再冰冷，竟帶著一絲哽咽，“歡迎來到真實世界，徐麟警官。”
    暴雨在這一刻停歇。控製中心的玻璃幕牆外，交警大隊的同事們正踩著積水狂奔而來，老張舉著喇叭大喊：“徐隊！我們把食堂的酸辣粉帶來了，這次加了雙倍辣椒！”林小羽看著自己流血的手掌笑出淚來，而徐麟知道，他們再也不是被程序操控的“數據”，而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守護者。
    銅鑰匙在掌心輕輕震動，內側的微縮字跡突然浮現新的內容：所謂穿越，不過是意識在尋找回家的路。他抬頭看向逐漸穩固的城市，遠處的交通燈仍在逆向閃爍，但每個司機都默契地停下等待——這是他們第一次憑借自主意識遵守規則，而非係統的強製指令。
    “隊長，現在怎麽辦？”林小羽擦去臉上的雨水，警服上的“ex03”編號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實的警號。
    徐麟戴上警帽，齒輪印記在警徽下若隱若現。對講機裏傳來新的警情，卻不再是機械合成音，而是帶著煙火氣的焦急：“徐隊！三環發生疑似肇事逃逸案，現場有奇怪的血色符號——”
    “出發。”他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轉身時瞥見玻璃艙內的軀體正在消散，對方最後露出的笑容裏，竟有了人類才有的釋然。
    城市的霓虹漸次亮起，與逆向閃爍的交通燈相映成趣。徐麟知道，齒輪仍在轉動，輪回或許並未真正結束，但此刻掌心的溫度、耳邊的喧囂、以及警服下真實的心跳，都在告訴他：就算世界是場模擬，他也要做那個帶著數據生命跳出劇本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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