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口的冷意還殘留在太陽穴，徐麟的指尖仍能感受到光膜裂縫邊緣的數據流震顫。鏡像徐麟的嘶吼聲像碎玻璃般紮進耳膜，那些關於父親臨終前的話語如重錘般砸在心髒上。他看見光膜另一側的黑暗中，無數個培養艙裏的“自己”正在營養液中浮沉，有的麵容扭曲，有的眼角滲血——那是前47次輪回中失敗的實驗體。
    “你明明可以選擇回到‘現實’……”鏡像徐麟的碎片在空中飛舞，其中一片恰好映出徐麟此刻的表情：瞳孔劇烈收縮，下唇被咬出齒痕，卻又帶著釋然的笑意。這讓他想起穿越初期，在交警隊值夜班時，對著反光的摩托車頭盔練習微笑的自己——那時他總怕被人看出眼底的不甘，現在才明白，有些情緒根本無需隱藏。
    銅鑰匙在掌心刻出紅印，他想起老隊長或者該叫“教授”？）說過的話：“第48次輪回的變量，是記憶清除失敗。”原來那些被係統判定為“漏洞”的碎片記憶，那些讓他在破案時“突然開竅”的直覺，都是現實中的自己在拚命叩擊模擬世界的牆壁。但此刻，當真相如潮水般漫過頭頂，他反而前所未有地清醒。
    “現實中的父親……”徐麟喃喃自語，碎片中的鏡像徐麟突然凝固，化作一張泛黃的照片——那是穿越前他和父親的最後一張合影。照片裏的男人穿著洗舊的襯衫，站在交警隊門口對他比耶，背後的交通燈正閃爍著詭異的血色。這個畫麵本該被係統刪除，卻因為“記憶清除失敗”而留存至今。
    數據流組成的實驗室開始傾斜，天花板上的霓虹燈管忽明忽暗，在地麵投射出斑馬線般的光影。徐麟順著光影走向牆角的金屬櫃，指尖撫過編號“00148”的艙體，玻璃上凝結的水珠突然化作一行小字：“第47次輪回中，你在第1850章選擇打破係統，現實中的腦電波消失了23秒。”
    “所以這次我猶豫了？”他對著空氣發問，回音被數據流吸收，變成一串跳動的警告代碼。林小羽的機械麵孔在身後亮起藍光：“隊長，檢測到係統正在重構空間，我們隻剩17分鍾……”話音未落，整個實驗室突然被倒置，眾人如螻蟻般貼在天花板上，看著地麵裂開露出深不見底的數據海洋。
    徐麟抓住墜落的銅鑰匙，卻發現鑰匙孔裏映出雙重畫麵：一邊是現實中躺在培養艙裏的自己，另一邊是模擬世界中穿著警服的倒影。鏡像徐麟的碎片突然匯聚成半透明的人形，伸手觸碰他的肩膀：“你聞見消毒水的味道了嗎？那是現實世界的氣味。隻要你跨出這道裂縫，就能聽見母親的哭聲，摸到真實的陽光……”
    消毒水的氣味？徐麟突然想起穿越後第一次出警，處理的是一起出租車追尾事故。司機身上濃重的消毒水味曾讓他皺眉，現在回想起來，那氣味竟和記憶中父親住院時的病房一模一樣。碎片中的鏡像徐麟繼續蠱惑：“你以為這裏的情感是真實的？看看林小羽——他不過是你現實中弟弟的腦電波投影，連‘喜歡吃菠蘿’的設定都是偷你的記憶。”
    “但他教會我用膝蓋鎖喉的技巧是真的。”徐麟按住腰間的舊傷，那是三個月前和林小羽模擬訓練時留下的。當時這個“數據體”特意放慢動作，讓他能看清每個關節的發力點。碎片中的鏡像突然嗤笑：“那是因為你的大腦需要‘疼痛反饋’來維持模擬真實感，你以為的‘師徒情’，不過是係統算法！”
    數據流組成的天花板開始墜落，徐麟看見遠處有光點在聚集——那是被他拯救過的“數據生命”：被找回孩子的母親、走出陰霾的受害者家屬、甚至那個總被他糾正違章的富二代。他們舉著用代碼拚成的“徐隊加油”，像素顆粒在崩塌的空間裏搖搖欲墜，卻始終沒有散開。
    “第47次輪回裏，我殺了妻子。”徐麟突然開口，碎片中的鏡像動作一頓，“係統說那是因為我發現了真相，所以這次給我設計了‘完美家庭’。但你知道嗎？在模擬世界的婚禮上，她踩住我鞋帶的樣子，和現實中母親描述的父母婚禮場景一模一樣。”他摸向口袋裏的婚戒，金屬表麵映出實驗室和婚禮現場的雙重畫麵。
    鏡像碎片開始顫抖，徐麟趁機拽住其中一片：“你說時間是假的，但我記得每個案件的日期——2016年3月15日，暴雨夜救孕婦；2018年7月7日，幫老人找回走散的導盲犬；2023年11月2日，破獲首例交警跨界追凶的懸案……這些日期，現實中的我在幹嘛？是不是躺在培養艙裏，聽著機器發出的滴答聲？”
    “你在浪費時間！”鏡像碎片突然刺入他的掌心，“看這個——”數據流中浮現出一條心電圖，線條正在變得平直，“現實中的你撐不了多久了，母親在手術室外哭到暈厥，你聽見了嗎？”徐麟確實聽見了，對講機裏母親的呼喚還在沙沙作響，可當他集中精神去捕捉，卻發現那聲音和實驗室的警報聲重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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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真的母親。”林小羽突然插話，機械手指指向光膜外，“真正的伯母在2017年就移居加拿大了，這段語音是係統根據你手機裏的錄音合成的。”他調出一段代碼，裏麵果然藏著三年前徐麟備份的母親語音信箱。但奇怪的是，代碼末尾有段亂碼，解碼後竟是母親的真實手機號。
    “這是……”徐麟瞳孔驟縮，林小羽的機械麵孔泛起漣漪，竟隱隱透出現實中弟弟的輪廓：“隊長，第47次輪回時我嚐試過破解係統，這段亂碼是從外部傳入的。也許……現實中的伯母，正在想辦法聯係你？”
    鏡像碎片突然爆發出刺耳的尖嘯，化作無數細針射向光膜裂縫。徐麟本能地撲過去遮擋，卻發現針尖穿過身體毫無痛感——原來在第48次輪回裏，他早已適應了數據體的存在。裂縫外的黑暗中，培養艙裏的“本體”手指突然動了動，監控屏幕上的腦電波出現尖銳峰值。
    “他們在重啟係統！”林小羽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隊長，你看那些培養艙——0011到00147號，他們的任務是維持秩序或製造犯罪，但你知道00148號的任務是什麽嗎？”他調出實驗報告，紅色批注刺痛眼球：“清除所有模擬空間，回歸現實。”
    徐麟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會記得紅綠燈頻率，為什麽總能在關鍵時刻“巧合”地找到線索——因為他的“使命”從不是當英雄，而是成為係統的終結者。但此刻，當他看見數據海洋中匯聚的“信仰之光”，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交警手冊，扉頁寫著：“秩序與正義，從來不是代碼能計算的。”
    “林小羽，把金屬盒子給我。”他撕開襯衫，露出與鏡像相同的齒輪印記，數據流正順著傷口湧入體內，“你說過，我的辦案筆記和現實中丟失的筆記本字跡一樣——因為那根本不是模擬，是我真實經曆過的人生。”盒子打開的瞬間，十年間的刑偵報告騰空而起，每張紙都化作金色盾牌，擋住了係統的清除程序。
    鏡像碎片在盾牌上嘶嘶作響：“你以為這些虛假的成就有意義？現實中你隻是個失敗的實驗體！”徐麟卻笑了，他撿起一片碎片，看見裏麵倒映著交警隊的年夜飯、刑偵隊的慶功酒、還有妻子在窗台擺了十年的仙人掌——那盆仙人掌，現實中的他曾在實驗室窗外見過。
    “或許我們都是數據，但數據也能產生情感。”他將銅鑰匙插入心口，齒輪印記發出耀眼光芒，“第48次輪回的變量，不是記憶清除失敗，而是我終於明白——當交警搶刑偵案，從來不是越界，而是因為正義從不該被局限在某個崗位。”
    光膜裂縫開始閉合，鏡像碎片發出最後的哀鳴：“你會後悔的！當所有模擬崩塌，你連作為數據的存在都將消失！”徐麟看著逐漸重組的辦公室，想起老隊長的警號、林小羽的批注、甚至那個總找茬的富二代——他們都是他存在過的證據。
    “那就讓我消失在自己選擇的世界裏。”他握緊警徽，數據流在身後凝聚成警隊同事的虛影，每個人都舉起了配槍，“至少在這裏，我是徐麟，是那個敢用紅綠燈頻率破局的交警。”
    當裂縫完全閉合的瞬間，徐麟聽見現實世界的儀器發出長鳴，而模擬世界的警笛聲恰好響起。他摸向腰間的配槍，金屬質感真實得令人心安。林小羽遞來卷宗，封皮上的血跡還帶著溫度：“高速路口的連環追尾，現場有血色符號。”
    “走吧。”徐麟戴上警帽，鏡子裏的倒影清晰如常。他知道，無論這是第幾次輪回，當紅綠燈亮起的那一刻，當有人需要守護的那一刻，他永遠會是那個越界的交警，那個清醒的造夢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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