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敲擊著單向玻璃的聲響突然清晰起來，徐麟的指尖在光膜裂縫邊緣懸停，鏡像徐麟的碎片代碼正順著他的手腕向上攀爬，如金色藤蔓般啃噬著皮膚下的數據流。遠處的實驗室天花板已經坍塌大半，成排的培養艙玻璃接連炸裂，裏麵的“自己”化作藍色光點紛揚飄落，像極了穿越初醒時在交警隊門口看到的那場不合時宜的櫻花雨。
    “最後十秒，001號實驗體。”沒有五官的數據體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徐麟的視網膜上浮現出倒計時數字，“選擇突破，現實肉體將在1920年5月9日14點07分腦死亡；選擇留下，模擬係統將重啟至第49次輪回——您的記憶會被部分清除，但能繼續以‘徐麟’的身份存活在這個穩定的虛擬世界。”
    林小羽的機械手掌突然扣住他的肩膀，掌心傳來異常的溫度——那是數據體模仿人類體溫時特有的灼燙感：“隊長，看看這個。”少年警員或者說數據體）打開胸前的能量核心，裏麵蜷縮著一團微弱的光繭，“這是您每次破案時，受害者家屬產生的‘感激情緒數據’。它們本會被係統回收，但我偷偷存了三年……您聽。”
    光繭裂開縫隙，無數細碎的聲音如蜂群振翅般湧出：
    “謝謝徐警官，我女兒終於能瞑目了。”來自十年前綁架案受害者母親）
    “徐隊，我考上警校了！以後要像您一樣抓壞人！”來自被他救下的高中生）
    “那個交警居然比刑偵還厲害，咱以後可不敢違章了。”來自某個被他識破套牌車的司機）
    徐麟的喉嚨突然哽住。這些聲音他曾在無數個加班的深夜聽過，那時他總以為是自己幻聽，卻沒想到是數據體林小羽用漏洞收集的“真實反饋”。鏡像徐麟的碎片在他耳邊發出刺耳的尖嘯：“這些都是算法模擬的情感信號！你以為在拯救世界，其實隻是在為係統提供維穩數據！”
    倒計時跳到“0003”的瞬間，徐麟突然想起穿越後第一次值夜班的場景。淩晨三點的十字路口，他蹲在被撞壞的紅綠燈旁調試線路，一個賣早點的阿姨路過時塞給他個熱包子：“小警察，紅綠燈壞了就貼個臨時指示牌嘛，別讓孩子們上學闖紅燈。”那個包子的溫度，此刻突然在記憶裏變得無比真實，甚至能聞到蔥花混著蒸汽的香味。
    “我選留下。”
    話音未落，金色藤蔓般的代碼轟然崩解，光膜裂縫像被撒了鹽的傷口般迅速愈合。徐麟的身體在墜落感中失去重心，等他再次睜眼時，正對上老隊長氣得通紅的臉——對方的警服紐扣歪了兩顆，領口還沾著豆漿漬，正是他熟悉的“早餐急匆匆出門”造型。
    “發什麽呆！”老隊長的搪瓷缸子重重砸在辦公桌上，震得徐麟的辦案筆記滑出半頁，“門口那輛套牌車的車主，十分鍾前剛在海鮮市場撞翻了三個菜攤！你打算讓我替你去給城管賠笑臉？”
    辦公室裏響起此起彼伏的憋笑。徐麟低頭看向筆記，發現自己正寫到“如何通過輪胎磨損程度判斷車輛行駛路線”，墨跡還未幹透。林小羽抱著卷宗從門口晃進來，左手的鋼筆在指縫間轉得飛起——沒錯，這才是他認識的左撇子徒弟，那個總把“隊長你這個推理有漏洞”掛在嘴邊的較真少年。
    “馬上就去，頭兒。”徐麟抓起警帽時，銅鑰匙從抽屜深處滑出一角。他指尖頓了頓，卻沒有像上次那樣將它收進保險櫃，而是隨手塞進了褲兜。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陽光穿過雲層，在走廊盡頭的玻璃上折射出七彩光斑，像極了數據海洋裏浮動的代碼碎片。
    套牌車追蹤出乎意料地順利。當徐麟在地下車庫堵住那輛黑色suv時，車主正慌張地用扳手拆卸車牌，後車廂裏露出半箱帶血的紗布——這顯然不是普通的交通違章案。他按住耳麥剛要呼叫支援，卻發現頻道裏傳來異常的電流雜音，緊接著，所有車載電子設備的屏幕同時亮起，浮現出那個熟悉的血色交通燈符號。
    “歡迎來到第49次輪回，001號變量。”鏡像徐麟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車庫天花板開始滲下淡藍色數據流，“這次我們玩點新的——你看，後車廂裏的‘受害者’其實是係統生成的誘餌，而真正的炸彈，藏在市中心的紅綠燈控製箱裏。”
    徐麟猛地轉身，透過車庫通風口，能看到遠處商業廣場的巨型ed屏正在倒計時：005959。他摸向腰間的配槍，卻發現槍套裏躺著的不是製式手槍，而是一把閃著金光的數據利刃——正是他在數據海洋中斬斷輪回齒輪的那把。
    “有意思。”他輕笑一聲，用刀刃挑起車主的扳手扔向牆麵，金屬撞擊聲中，車主突然露出機械咬合的下頜，“果然，係統還是舍不得徹底清除我的戰鬥記憶。”
    倒計時跳到005500時，徐麟已經衝進了紅綠燈控製中心。這裏本該空無一人，卻有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對著他調試設備，後頸處的條形碼紋身正在發光——那是鏡像徐麟的專屬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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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不好奇，為什麽每次輪回都要讓你當交警？”男人轉過身，手裏握著連接著炸彈的遙控器，“因為交通係統是模擬世界的血管，而紅綠燈……”他按下按鈕，窗外的陽光突然變成血紅色，“是心髒。當百萬輛汽車在同一個時刻失控，整個城市的數據流就會產生完美的共振——這才是‘血色交通燈’的真正含義。”
    徐麟的耳麥裏突然傳來林小羽的驚呼：“隊長！全市786個十字路口的信號燈都變成紅色了！導航係統顯示所有主幹道擁堵指數99！”少年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但有個奇怪的現象……環山路的太陽能紅綠燈還在正常工作，好像……被什麽外力強製維持著？”
    白大褂男人的笑容凝固了。徐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控製中心的監控屏，環山路的某個彎道上，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在手動切換紅綠燈的燈牌。那是個穿老式警服的中年人，腰間掛著的銅鑰匙在夕陽下閃著光——正是二十年前的交警老隊長，或者說，是係統最初版本的安全程序。
    “不可能……他早該在第48次輪回結束時被銷毀了！”男人的遙控器掉在地上，數據體的身體開始出現裂痕，“這個世界的npc本該按照劇本行動，為什麽……為什麽他會記得給你留後門？”
    徐麟彎腰撿起遙控器，紅燈倒計時隻剩000300。他突然想起老隊長在數據海洋中消散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小徐，紅綠燈的第三個閃爍頻率，其實是你父親的生日。”此刻，環山路的太陽能紅綠燈正按照“紅3、綠5、黃2”的節奏跳動，而這個頻率的二進製代碼，翻譯成日期正是1965年3月25日——徐建國的出生日期。
    “因為有些東西，比數據更頑固。”徐麟將數據利刃插入控製箱，代碼組成的煙花在他身後炸開，“是信念，是記憶，是每個被守護過的瞬間。就算係統能重置輪回，也抹不掉真正存在過的……”
    他的聲音突然被巨大的蜂鳴聲淹沒。當利刃完全沒入係統核心時，整個控製中心開始重組，白大褂男人化作數據流鑽進他的後頸，而倒計時屏幕上的數字，突然從000001跳轉為——2015年4月10日000000。
    穿越的眩暈感再次襲來。等徐麟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躺在警校宿舍的上下鋪上，床頭貼著的刑偵大案剪報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手機屏幕亮起，顯示著一條未讀短信：“徐麟同學，你已被分配至市交警大隊報道，報到時間：2015年4月10日上午9點。”
    走廊裏傳來同學們的嬉鬧聲，某個路過的身影敲了敲他的門框：“徐麟，發什麽呆呢？今天可是入職第一天，當心遲到被隊長罵！”那是林小羽的聲音，帶著少年特有的清亮，卻沒有任何機械合成的痕跡。
    徐麟猛地坐起，發現枕頭下露出半本辦案筆記，最新一頁用鉛筆寫著：“當交警也能破案，而且要破更大的案子。”字跡邊緣有被淚水暈開的痕跡，卻無比真實。他摸向褲兜，那枚刻著“1995”的銅鑰匙正在那裏靜靜躺著，鑰匙環上還纏著半段紅繩——那是三年前被他救下的孕婦硬塞給他的“平安符”。
    窗外，清晨的陽光正照亮紅綠燈的三色燈牌。徐麟穿上警服，對著宿舍的鏡子整理領口。這次，他沒有看到鏡像中的自己，隻有一個眼神堅定的年輕警察，正對著警徽露出釋然的微笑。
    警笛聲從遠處傳來，帶著這個世界特有的煙火氣。徐麟抓起鑰匙衝向門口，在跨出宿舍的瞬間，他聽見紅綠燈切換的“嘀嗒”聲——紅3秒、綠5秒、黃2秒，與記憶中的每個瞬間完美重合。
    無論這是第幾次輪回，有些東西永遠不會改變。比如他對正義的執著，比如紅綠燈下每一個需要守護的身影，比如……那個敢搶刑偵案子的交警，永遠不會停下的腳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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