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哪個開的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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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鷹茫然四顧,喟歎道:
    “遲了,家人去台灣為人質,鄙人有共黨血債啊。”
    他瞥一眼肖秉義,語氣緩和些了:
    “‘小便宜’,我也不信你會告密。我這樣喊,是幫你潛伏。黨國正處於風雨飄搖之中,我褚鷹一臣不事二主。”
    “不能置黨國危難於不顧,效忠黨國是我的誓言。”
    他似乎動了真情,語調也更加柔和了:
    “中午跟你提我妹妹的事,你沒忘記吧?”
    肖秉義翻翻白眼,疑惑得問:
    “褚署長,你妹妹怎麽啦?”
    褚鷹顯得有些失望:
    “我就知道你沒聽進去。我一個月前,已給妹妹去了信。讓她回南京跟你見個麵。可惜她沒給我回音。”
    “真遺憾啊,我這紅娘當不成了。”
    肖秉義早就不想跟他沾邊了,跪那兒推辭道:
    “褚署長,你為何要湊合我倆呢?你妹妹,金枝玉葉。我乃布衣,配不上她啊!”
    褚鷹看他沒應承,無神的靠著立柱,咕噥:
    “我就知道,你沒聽進去,你中午就不該喝那麽多酒。我兄妹一奶同胞,從小沒家庭溫暖,平時都是我護著她。”
    “你放心,鄙人不會亂點鴛鴦譜。她個頭高,在漂亮女人中,可謂鶴立雞群,絕對配得上你。”
    他最後如交代後事般的懇求道:
    “鄙人如有不測,請你無論如何去上海找到她。就說是我的意思,希望你們能走到一起。”
    “‘小便宜’,舉頭三尺有神明。你要跟我保證,一輩子不欺負她,不能讓她受委屈。”
    肖秉義大為感動,帶著哭腔哀求:
    “褚署長,我知道你放不下妹妹。大哥啊,求求你了。隻有你活著,才能親自保護她呀。”
    他見褚鷹垂頭不語,好像眼裏閃著淚花,繼續勸道
    “黨國靠你一人,已無法挽回。你前半生為黨國已盡力,後半生應為自家考慮了。為家庭活下去吧,求求你了。”
    “你剛才的擔心,領導已有估計。隻要你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褚鷹看前樓手下舉手下樓梯,又見解放軍戰士蜂擁而來,已知大勢已去。
    仰看雲霧籠罩的天空,悲歎一聲:
    “‘小便宜’,我知道你做人原則。我自忖對你不薄,妹妹拜托你了。請轉告她,我愛她。”
    說罷,突然舉槍頂太陽穴,“哢嚓”一聲響,沒子彈了。
    他忙對肖秉義喊:
    “‘小便宜’,請你給我一槍,我不怪你。”
    見他跪那兒低頭不動,走出立柱,想拿他衣服裹著的槍。
    無意中瞥一眼教室,頓時驚得瞳孔放大。
    “啪——!”
    教室響了一槍,窗戶玻璃碎一地。
    肖秉義聽到耳邊槍響,手一緊,裹槍的衣服,同時沉悶響了一槍。
    他見褚鷹仰麵倒下,錯愕之餘,跪爬過去,懵了。
    褚鷹一臉的驚恐倒地上,張著嘴,雙眼瞪青天。
    他扭頭對窗戶歇斯底裏:
    “耿畢崇,哪個開的槍?他已放下武器,為何還要打死他?”
    教室內鴉雀無聲,沒人回應。
    他淒涼的瞥一眼死者,無助的回頭看向李小滿。
    靠門邊已奄奄一息的李小滿,昏迷之際還不忘指著他。
    那眼神,分明是怪他還跪那兒。
    耿畢崇最後一個爬出教室,伸頭看肖哥仍癱那兒,停下勸道:
    “肖哥,你打死褚鷹是好事。又為他傷心難過,不應該哦。領導肯定不高興。”
    “若有人跟你上綱上線,就是階級立場問題。你已經倒過不少黴了,頭腦要清爽點了。”
    肖秉義茫然的看看他,有些慍怒:
    “我剛才問你,為何不回答?教室內哪個雜種開的槍?”
    “肖哥,教室沒有響槍呀。我隻聽到走廊響了一槍。”
    耿畢崇說罷,幫他查看:匣子槍少一顆子彈,警服有搶眼。
    “肖哥,你看警服有槍眼,褚署長真是你打死的。我的個乖乖,肖哥,你立大功了。”
    肖秉義大吃一驚,看警服確有槍眼,頓覺五雷轟頂。
    他懊糟不已:完了,斯人打死了恩人!?
    朱大明送走李小滿。見肖秉義光著上身,臉色煞白癱那兒。
    上前踢一腳,吼一聲:
    “肖秉義,李排長身負重傷,你們為何沒人營救?”
    肖秉義還未從驚恐中回過神來,雙目呆滯,喃喃自語:
    “咋會這麽準?不可能呀,咋會這麽準呢?”
    朱大明聞言,看看地上是褚鷹,遺憾加惱火。
    “肖秉義,讓你代表俺談判,是想勸他投降。你打死他幹什麽?把俺的話,當耳旁風了?”
    肖秉義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自問,真是衣服裏的槍走火,打死了他嗎?
    再看死者眉心中槍,更疑惑。匣子槍從不聽斯人使喚,今天咋會這麽準呢?
    他昏昏沉沉,暈頭暈腦。山景朦朧,雨也朦朧,心更朦朧。
    褚鷹已放下武器,卻被斯人一槍打死了。人沒救到,朱局長下的任務,也沒有完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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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旁仿佛有個聲音在嘲笑:
    “小便宜”,你忘恩負義!打死恩人,看你以後怎麽混?
    是的啊!斯人今後咋混呢?
    他心力交瘁,木訥的爬起,搖搖晃晃下樓梯。天旋地轉,一頭栽倒,滾下樓梯,不省人事......
    他醒來,發現已躺宿舍,眼前幾個小臉盤在晃動。
    一個帶有哭腔的聲音在耳旁輕聲呼喚:
    “肖哥,我是邱小秋。弟兄們來看你了。”
    肖秉義努力睜開眼,見是幾個患難之交。
    心中一熱,淚水從眼角直衝耳根。
    他長吐一口氣,仿佛要吐出心中淤積的後悔與苦惱。
    小弟兄見他醒來,歡天喜地。
    端茶倒水,捶背抹胸,猶如侍奉皇上。
    肖秉義環顧幾位小兄弟,問自己怎麽回來的?
    邱小秋告訴他,肖哥是被解放軍擔架抬回來的。同時邀請道:
    “肖哥,還能喝酒嗎?兄弟手裏還有兩個錢。”
    “兄弟們想喝頓小酒,為肖哥壓驚。”
    肖秉義心中沉悶,情緒淤積,正想釋放一下,欣然點頭。
    邱小秋帶幾個小兄弟興高采烈,去分局對麵小酒館安排晚餐。
    耿畢崇進門拉著臉坐下,睨他一眼,牢騷滿腹。
    “肖哥,不是我說你。你為打死大特務悲拗,腦子有病吧?”
    肖秉義剛好的心情,又被他一番話,攪得一團糟。
    “兄弟,做人做事,得憑良心。他對我有恩,我就應該報恩,而不管他是啥身份。”
    “假如你身處絕境,有人救你,你還計較人家的身份嗎?”
    耿畢崇嘟嘟囔囔,不服道:
    “你不能這樣理解,就依你所說。如果你掉水裏,被一條毒蛇救起,你還會感激它嗎?”
    肖秉義不假思索答道,那是當然。不然,怎會有《白蛇傳》流傳千古呢?
    耿畢崇惱道:
    “你簡直不可理喻,我不跟你說了。領導對你表現,很不滿意哦。我倆能否被留用,現在是關鍵,不能馬虎哦。”
    肖秉義看著耿畢崇肉嘟嘟的大嘴,想不通。
    他不信槍走火,能打死褚鷹。堅信褚鷹死於教室內那一槍。
    可是,打死褚鷹是立功的事。他又非常想立功,為何不承認呢?
    要他承認,必須灌他酒。本組這些東西,酒壯慫膽。
    小酒杯一端,連他老子娘床上的事,都口無遮攔。
    他開了笑臉:
    “兄弟,明天中午。對麵小餐館,肖哥請客,務必通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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