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崗早耳聞莫昆大名，知道他是上海保密局高級特務。像幽靈一樣，飄在上海每個角落。
    他見到莫昆，自然心生警惕。開始幾天，兵來將擋，水來土遁。以不變應萬變。
    莫昆有的是耐心，天天請他喝酒，有意跟他暢談人生。
    “武書記，你知道嗎？我這一輩子也值了。睡過的女人，扳著指頭，已經算不過來了。人間山珍海味，早嚐遍了。家產嘛，不算多，但也足夠我兒孫過一輩子了。”
    武崗冷著臉問：
    “你跟我說這些，是何意思？告訴你，國家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害蟲，搞的生靈塗炭，民不聊生。你跟我談人生，配嗎？省省吧。”
    莫昆並不計較，人老了，刺耳的話也能聽了。他給武崗斟酒，自嘲道：
    “我知道，你有大理想，大目標，我跟你不能比。但是，你為之拋頭顱，灑熱血，又能得到什麽呢？不客氣的說，即使我現在放了你，你還能得到共黨信任嗎？”
    武崗不屑一顧，喝掉杯中酒，抹抹嘴，言正詞嚴道：
    “這些神，不需要你煩。我參加革命，不為升官發財。組織信不信任我，我無所謂，我問心無愧。”
    莫昆點點頭，笑道：
    “你想過嗎？聽說你們馬上要建國了。可是，你卻看不到了，不可惜嗎？”
    武崗笑答：
    “是有點可惜，但是，我們的目標即將實現，死而無憾了。”
    “耶耶耶，不要談死嘛，多晦氣啊？能活為何不活呢？自己死可以，但是，不能隻考慮成就自己的名聲，而置家庭於不顧啊。愛你的女人，你愛的女人咋辦？奉送給人家嗎？不公平哦。”
    武崗聽他談女人，自然念念不忘未婚妻柳蕙。不想便罷，一想，一發不可收拾了。
    沉默一會，連喝幾杯。垂下頭，想著柳蕙。
    莫昆瞬間捕捉到了他的神態，知道了他的軟肋。天天跟他談柳蕙。
    說他跟她哥哥是摯友，割頭換頸的好兄弟哦。說起來，鄙人跟武書記可算一家人哦。
    武崗疑惑了，問他何出此言？他倆不同陣線，怎麽可能是一家人呢？
    莫昆為爭取他，不惜暴露隱私。扯上褚鷹老婆的關係，讓他看看，是不是一家人？
    武崗怎麽也理解不了對方的奇葩邏輯。搞了人家老婆，還說是一家人？要不要臉啊？呸！
    莫昆對他的鄙視無所謂，不管他想的明白，還是想不明白。亮出台灣總部特派員身份，然後笑著說說：
    “武書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鄙人好言相勸，你卻呸我，於情於理說不過去吧？更何況還是一家人呢？你這是遇到了我，遇到別人，你試試看。”
    他最後又亮出殺手鐧：
    “鄙人還是那句話，你可以不顧自己，但家人因你遭難，你能不管嗎？你父母一家，還在國統區。鄙人一個電報，全家七八口都被你害了。”
    他看武崗驚訝、憤怒的眼神，得意道：
    “還有柳蕙，她明擺著是共軍臥底。她還活的成嗎？我知道你能挺過去，多半為她。你可知道，是你害了她啊。人家像鮮花還未開苞啊。你就不為她想嗎？”
    他看武崗低頭無語，知道已擊中對方要害。寬容的說：
    “回去好好想想吧。”
    武崗看他欲走，問了一句：
    “你究竟什麽目的，讓我怎麽做？”
    莫昆知道對他的恐嚇起作用了。重新坐下喊：
    “拿酒，再添幾個菜。”
    然後對他說：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不會殺你和柳蕙，相反，事成之後。你能拿到數目不菲的獎金，我們三人乘美國兵艦去美國。弄不好，我倆家在美國，還是鄰居呢。”
    “你家已在美國了？”
    武崗奇怪的問。
    “是啊，我台灣一個家，美國一個家。你這件事情處理完畢，我將去美國的家。男子漢大丈夫，沒幾個女人，混什麽呀？對吧？來，武書記，武大書記，幹！”
    武崗遲疑著端起酒杯，卻停嘴邊。少許，好似下了決心，手一伸，碰杯：
    “幹！”
    接下來，你來我往。酒酣之際，莫昆手搭他肩膀耳語，二人哈哈哈大笑。
    分手時，一個說君子一言，另一個答駟馬難追。莫昆吩咐：
    “來人，請武書記洗個澡，去最好的房間就寢。武書記，你去沐浴，我等你長談。”
    武崗穿著睡服出浴室，給等那兒的莫昆倒茶，憂鬱著說：
    “將軍，不瞞你說。我對柳蕙很清楚，她最恨叛徒。如果讓她承認臥底身份，非常難。我擔心，到時雞飛蛋打，得不償失哦。”
    莫昆理解的點點頭，笑道：
    “我知道，偶像變叛徒，她肯定接受不了。說實話，鄙人挺佩服你的，你老牛吃嫩草。能把她騙到手，肯定有高招吧？”
    武崗搖搖頭，笑道：
    “哪裏，我們是誌同道合，為一個共同目標走到一起了。要說服她，必須要有計謀。我建議，先讓她在不知不覺中承認，她是共黨臥底。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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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莫昆不停地點頭，猶豫一下，說了擔憂：
    “莫將軍，老實說，我對你的承諾還有擔心，你不會達到目的，翻臉不認人吧？”
    莫昆立刻不高興了：
    “哪裏話？你把我莫昆看成什麽人了？我吃這行飯幾十年了，不講信譽，能混到今天嗎？你盡管放心，我還是那句話，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武崗遲疑著點點頭，低聲說了拉柳蕙下水的辦法。
    第二天中餐，莫昆喊來文書記和侯上校，舉杯鄭重宣布：
    挽救武書記未婚妻的大戲開演，下麵宣布角色安排：
    男主角武書記，由文書記扮演。
    男配角侯同誌，由侯上校扮演。
    女配角，由林水縣陳秉芬上尉擔任。她已在南京開展工作了。
    武書記跟導演特派員去見“雄鷹”，演好咬舌自盡的武崗同誌。
    於是，幾位配合默契，上演了三部戲。
    總導演：特派員。
    第一部：柳蕙被劫持，蒙麵審訊，主審文書記。如不成，接著演。
    第二部：柳蕙司令部聽錄音，已剪輯好了。再不成，繼續演下去。
    第三部：柳蕙見武崗，敲密碼溝通。還是不成，就要考驗宋中堅了。
    特派員要求的主題思想，隻有一句話：
    柳蕙親口承認是共黨臥底，提供大陸情報和其他臥底名單。
    他真正的心思，其他幾位並不清楚。
    隻要她承認是臥底，在侄兒的配合下，他就可以拿捏宋中堅了……
    莫昆見到侄兒談成，先去旋宮刷一頓大餐。席中，跟侄兒了解宋中堅情況。
    他當初推薦宋中堅，就打好了伏筆。
    宋中堅任“蘇浙皖人民反共救國軍”常務副司令，自然要帶侄兒同行。
    當初如帶侄兒去台灣，他一句話的事。但他必須留下他做暗樁。
    留他在宋中堅身邊，讓他掌握宋中堅的情況。他在台灣就有籌碼，也方便他對這股武裝的掌控。
    談成一五一十，匯報了“雄鷹”的所作所為。尤其匯報了他垂涎柳蕙。
    莫昆知道自己的判斷沒錯，這家夥秉性不改，色膽包天。隻是對一事疑惑。他問：
    “談成，我出發時看了委任狀，也核對了名單。有二人不在名單上，這是為何？”
    談成笑問：
    “姑父是問柳中校和肖少校二人吧？”
    見姑父點頭，他接著介紹：
    “保密局備案名單上是褚蕙，代號‘貓頭鷹’。宋中堅上報褚蕙已殉國。讓柳蕙繼續演‘貓頭鷹’。肖少校是他的學生，褚鷹招他進組織未成，宋中堅接著做工作，終於成了。他將二人作為他的秘密情報員。”
    莫昆懂了，宋中堅瞞天過海，將黨國的資源攫為己用。如此膽大妄為，欺騙組織，這還得了？
    他並不氣憤，反而心裏偷著樂。終於逮到“雄鷹”又一根小辮子了。這一下，看你還能怎麽蹦躂？
    哼哼，勝券在握了。完成調和任務，已無懸念了。
    侄兒看姑父露出笑容，小心翼翼提出憋心裏的願望。樂道，這一下好了，他可以跟姑父去台灣了。
    莫昆聽罷一怔，沉著臉喝酒。心裏直嘀咕：唉，這個小崽子，不知他姑父目前的處境啊？
    他暫時還不能告訴侄兒去不了台灣，否則，沒他配合，會影響這一趟任務的圓滿完成。出不了經典哦。
    咋辦呢？悶著頭喝了幾杯酒，準備接著導演另一曲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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