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吧……我還沒準備好……改天吧……真的。”
    薑裏說改天，這話題也就不了了之。
    窗外暮色漸沉，書房內隻亮著一盞古雅的黃銅台燈。池延祉按了按眉心，目光透過半掩的門，落在盤腿坐在沙發上翻看劇本的薑裏身上，燈光勾勒著她沉靜的側臉。
    他之所以會突然提起見家長的事，源於兩天前收到母親周文瓔發來的微信。
    一段模糊的頒獎典禮視頻截圖下，是母親小心翼翼的詢問「延祉，視頻中是你嗎？」
    即便相關消息已被迅速壓下，網絡上找不到任何關於他的清晰影像，但作為母親，周文瓔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兒子的身影。
    「你當時是和朋友一起去參加典禮了嗎？」
    「有沒有交到什麽新朋友。」
    隔著屏幕，池延祉幾乎能想象母親打字時那份含蓄的期待與試探。當晚他思慮再三，回複道「沒有，是為了陪我女朋友。」
    這簡短的一句回複，卻在池家老宅裏激起了不小的漣漪。
    “女朋友？”
    書房裏，穿著熨帖黑色唐裝的老先生正拿著細毛刷打理一隻畫眉鳥，聞言手微微一抖，鳥籠輕輕晃了晃。
    他放下刷子，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大失所望，“我原本還想著，前兩年認識的一位忘年小友，性情模樣都是極好的，正合適介紹給延祉。”
    一旁的周文瓔溫聲解釋。
    “爸，延祉他……應該還是喜歡女孩子的。而且我看他那意思，多半是喜歡年紀比他小些的。”
    “哦？我回來的倒是巧了，延祉有喜歡的姑娘了？”
    一道溫潤含笑的嗓音由遠及近，如昆山玉碎，清越悅耳。池延津緩步走入書房，金絲眼鏡後的眼眸帶著幾分興味。
    老先生上下打量了自己這位長孫好幾眼，竟是搖了搖頭“你還是年紀太大了，不好，不好。”
    池延津“……”
    他年方三十三，在政壇已是年輕有為，到了祖父這裏，竟落得個“年紀太大”的評價。
    過後，老先生仍是念念不忘，甚至同老友通話時也忍不住惋惜絮叨。電話那頭的“可心如意”——
    聽得耳朵幾乎要起繭，忍無可忍地打斷“既如此，你看我那個不成器的孫子如何？雖比不得你家延津穩重，也算略有小成，模樣也還看得過去吧？”
    老先生握著話筒，沉默了片刻，誠懇道“……我還是再看看延津吧。”
    “滾！”對方笑罵，“下次爬雪山，別指望我等你！”
    【叮咚——您的好友‘可心如意’已結束通話。】
    事後，周文瓔更是小心地向池延祉打聽，是否方便將那位女生領回家來看看。
    池延祉隻回了一句「還不是時候。」
    自從他當年執意報考警校，與父親幾乎決裂後，周文瓔對他總是這般過分小心翼翼和縱容。他有時不知該如何回應這份帶著補償意味的關愛，更不願就此向父親示弱低頭。
    他放下手機，目光重新落回薑裏身上。
    暖光籠罩著她，與窗外無聲籠罩港城的暮色，仿佛是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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