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皓月在秦嬤嬤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來到柳氏跟前。
    她慢慢地矮下身去，朝著柳氏福了福身，輕聲喚道：“母親……。”
    柳氏將公孫皓月緊緊摟在懷裏，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此刻又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湧而出。
    公孫皓月乖巧地依偎在柳氏懷裏，感受到母親微微顫抖的身軀，她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著母親的後背，試圖安撫母親那顆受傷的心，嘴裏還喃喃道：“母親，您一定要保重！您還有四哥和月兒呢，我們都離不開您呀！”
    柳氏聽到公孫皓月的話，心頭不禁猛地一顫，宛如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驚醒過來一般。
    她緩緩地抬起頭，目光迷茫地掃視著眼前的一雙兒女。
    自宮中傳來令人心碎欲絕的八百裏加急後，柳氏感覺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把鋒利的劍狠狠地刺穿，瞬間裂成了無數的碎片，痛苦不堪。
    柳氏怎麽也想不到，她深愛著的夫君，還有她引以為傲的三個兒子，一夕之間竟然全都離她而去。
    她實在無法接受這殘酷的現實，心中充滿了絕望與無助，活下去對她來說似乎已經變成了一種奢望。
    她感覺自己的生命之火正隨著夫君和三個兒子的離去而逐漸熄滅。
    在她那破碎不堪的心靈深處，僅存著一絲執念——等待夫君和三個兒子的骨殖從漠北回來，親手將他們安葬後，她就要追隨他們步入黃泉之路。
    此刻公孫皓月輕柔的話語，宛如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上，原本堅定不移的赴死之心，在這一刻瞬間土崩瓦解。
    是啊！家中還有一雙尚未成年的兒女，他們已然承受了失去父親和兄長的巨大痛苦，如果連母親也狠心拋下他們不顧，兩個孩子將會變成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孤兒，自己怎能如此自私？
    無論如何，為了兩個孩子，也必須堅強起來。
    思及此，柳氏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內心的悲痛，緊緊握住公孫皓月的手，聲音略微顫抖卻又無比堅定，“月兒放心吧，母親一定會好好活著，你們是母親的希望。”
    此時，管家顧伯雙眸微紅地進來稟報，“夫人，門房來報，您娘家老爺和太太來了，馬車已經快到府門口了。”
    柳氏聞言，忙抹去臉上淚水，準備起身出門迎接。
    誰知剛一起身，一陣強烈的眩暈感便襲來，加上久坐，雙腿麻木不堪，柳氏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一旁的林嬤嬤和夏春眼疾手快，急忙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柳氏站穩後，伸手撫了撫發髻，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後啞著嗓子吩咐一雙兒女，“智兒、月兒，快隨母親出去，迎接外祖父和外祖母！”
    公孫皓智和公孫皓月跟在柳氏身後，一眾婆子和丫鬟也緊隨其後走出恩澤堂。
    外麵雨已經停了，天空放晴，陽光有點刺眼，公孫皓月抬手擋了擋光線。
    眾人剛到院中，柳氏的父親柳元直和母親趙氏已經繞過垂花門的綠色屏門，來到院中。
    他們哪裏還等得女兒出門去迎接，自己就心急火燎地走了進來。
    柳氏一見二老，雙眸含淚，對著二老福了福身，哽咽著道：“萍兒見過父親和母親。”
    柳氏本名柳敬萍，自小家人都叫她萍兒。
    公孫皓智和公孫皓月也齊齊上前給外祖父和外祖母行禮，“孫兒、孫女見過外祖父，見過外祖母。”
    他們身後的婆子、丫鬟們也紛紛跟著躬身行禮。
    趙氏伸手扶住柳氏，淚水止不住流了下來，“我苦命的萍兒啊……。”
    柳元直看著眼前的兩個孩子，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痛楚。
    他伸出手，把外孫子和外孫女攬到身側，雙手撫摸著他們的頭，眼眸中閃著淚光。
    柳元直是刑部左侍郎，今日因事沒有去上朝，午後去刑部時，得知女婿和三個外孫子陣亡的消息，便急急告假趕回府中，將消息告知了夫人趙氏。
    兩人讓下人趕著馬車就直奔侯府而來。
    趙氏在馬車上流了一路的淚，白發人送黑發人，叫她怎能不傷心。
    柳元直和趙氏在恩澤堂的太師椅上落座後，看著坐在下座右側圈椅上雙眸紅腫，神情憔悴，一臉了無生氣的柳氏，兩位老人對視一眼，心中一陣酸楚，禁不住眉頭緊鎖，臉上露出了擔憂之色。
    柳元直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萍兒，爹知道你心裏難受，但你一定要想開些，侯爺和三位外孫是為我們大周的江山社稷而亡的，這是他們的榮耀，相信陛下和朝廷一定會善待他們。”
    頓了頓，又道：“侯爺不在了，你是侯府的主母，往後整個侯府還需要你來支撐，皓智和皓月還小，他們需要你的照顧，你要盡快振作起來，把兩個孩子養大成人，才對得起侯爺的在天之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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