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衛拉特人已經開始全線撤退，蕭錦謙身為元帥，自然清楚窮寇莫追這個道理，若是貿然追擊，很可能會落入敵人的陷阱或者遭受不必要的損失，因此，他果斷地示意身旁的蘇禾傳達命令，敲響銅鑼，下令收兵。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位使鞭的士兵竟然完全無視軍令，依然準備縱馬追趕。
    在戰場上，人才固然可貴，但軍紀更不能忽視。蕭錦謙深知，如果任由這名士兵違抗軍令而不加懲處，那麽自己作為元帥的威信將會受到嚴重影響，日後又如何能夠有效地指揮眾多將士呢？
    更何況，對於那些有能力、有本領的人，更需要適當地加以敲打和約束，以免他們恃才傲物，破壞軍隊的紀律。
    於是蕭錦謙毫不猶豫地從身邊的劉天義手中接過弓箭，瞄準了那名士兵所騎之馬，準確無誤地射中了馬的臀部，阻止了他的行動。
    想到此，雙手抱在胸前的蕭錦謙唇角微微勾起，頗為自己今日發現了一匹千裏馬而得意。
    第二日，公孫皓月悠悠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發現屋內空無一人，想來大家都出去操練了，此刻，她覺得嗓子冒煙，肚子也不爭氣地“咕嚕嚕”叫個不停。
    從昨日出征前吃過一頓飯到現在，公孫皓月已經整整一日水米未進，哪能不餓不渴。
    她想要挪動身子下炕找點水和吃食填填肚子，但身體剛一動彈，一股強烈的酸痛感瞬間席卷而來，剛一動就覺得四肢百骸哪哪都酸痛。
    她緊咬牙關，強忍著疼痛，直起上半身，費力地轉動頭顱，四處張望著，突然發現旁邊趙小六的鋪位上放著兩個碗，她心中一喜，知道是趙小六給她留的早飯。
    公孫皓月慢慢挪了挪身子，咬著牙伸手把兩個碗扒拉過來，一個碗裏裝著玉米粥，一個碗裏裝著兩個饅頭。
    公孫皓月迫不及待地端起玉米粥，哧溜哧溜地喝了幾口，原本火燒火燎的嗓子頓時舒服了許多，然後她又抓起一個饅頭，狼吞虎咽地啃食起來。
    不一會兒功夫，一碗玉米粥和兩個饅頭便被她風卷殘雲般消滅殆盡，直到此時，饑餓與口渴的不適感才算得到緩解。
    填飽肚子後的公孫皓月略作歇息，緩過勁來之後，她縮在被子裏換了褲子，然後從枕邊摸出那瓶藥膏，給自己身上的創麵重新塗抹了一遍，做完這一切，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沒有因傷而引起發燒。
    多虧蕭錦謙讓執行杖責的人手下留情，才不至於讓公孫皓月傷筋動骨，隻是受了些皮外傷。
    公孫皓月靜靜地趴在炕上，思緒翻湧，想著自己雖然在江湖上闖蕩過，也算是經曆過風雨、見過世麵了，可跟昨日驚心動魄的戰場相比，以前的那些刀光劍影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完全不值一提。
    一想到父兄多年來南征北戰，不知道已經經曆過多少場如此殘酷血腥、生死攸關的艱苦戰爭，公孫皓月的心就像被千萬根針狠狠地刺著，疼痛得難以忍受。
    她仿佛看到了父兄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身影，聽到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和金戈相交的撞擊聲，也感受到父兄每一次衝鋒陷陣時內心的決絕和無畏，以及他們身上背負的沉重責任和使命。
    第五日一早，公孫皓月試著稍稍活動了下筋骨，感覺身體好多了，就拄著根棍子，一瘸一拐地向馬廄走去。
    跛腳馬夫老孫在馬廄裏見到她，遠遠的就笑臉相迎，“小老弟，你已經四日沒來看馬了，我還以為你……，原來是受傷了啊。”
    公孫皓月絲毫不避諱，嗬嗬笑著，“莫非你認為我在戰場上陣亡了？放心吧，老孫，我可不會輕易陣亡的，我還等著收複上郡後，看看你們上郡的美景呢。”
    自從聽薛先生說起父兄是在收複上郡前陣亡的，公孫皓月就想著不僅要替父兄報仇，還要完成他們未完成的心願，收複再次失去的上郡。
    公孫皓月剛進軍營時，她用兩壇好酒賄賂老孫，讓老孫好生幫她照看著[小追風]，兩人在馬廄旁老孫的小屋子裏喝酒，老孫喝多了，痛哭流涕地講起了他的家世。
    老孫家以前在上郡是販馬的，日子還算過得去，九年前衛拉特人攻陷上郡，全家老小皆死於戰火，隻有二十二歲的他因為出門販馬躲過了一劫，他回來後一怒從了軍，當了個騎兵。
    晉陽城被攻破後，他跟隨隊伍退到了平陽城，後來在收複上郡的攻城戰中腳受了傷，傷好後就跛了，再也上不了戰場。
    老孫喜歡馬，家中也沒有親人，便央求將軍，隻要能讓他留在軍營，守著他喜愛的戰馬，給兩頓飽飯就行，將軍知他是相馬的好手，便留下了他，就這樣他成了衛所裏的馬夫。
    公孫皓月掃了一眼馬廄，“老孫，這幾日可有一匹受傷的青馬送過來？”
    “有有有，在那邊的馬廄裏，小老弟，你怎麽會問起那匹馬？”老孫很好奇。
    “那匹青馬是我從戰場上牽回來的，你能不能把它牽來跟我的白馬放在一起，我看這裏還空著。”
    “沒問題，我這就去給你牽。”老孫跛著腳走了。
    公孫皓月伸手撫摸著白馬的頭，嘴裏呢喃著，“[小追風]，四日沒來看你，你有沒有想我？”
    白馬仿佛聽懂了她的話，揚起頭上下蹭著她的手，身子向前走了兩步，把頭伸到馬槽外。
    公孫皓月頭靠著白馬的頭，“[小追風]，如果我騎著你上戰場，一定能殺更多的敵人，你一定跟父親的[追風]一樣跑得很快，對不對？”
    白馬用頭上下蹭著她的頭。
    公孫皓月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了多年前那些難忘的時刻。
    公孫皓月幼時總喜歡纏著父親要騎馬，每當父親抱著她坐在馬背上時，她常常興奮地手舞足蹈，還不斷地催促，“父親，快跑，讓馬兒快跑。”
    馬跑得越快，她就越興奮，完全沒有一點懼意，營中的叔叔伯伯們都說可惜皓月是個女孩子，如果是個男兒，好好培養培養，將來公孫家定又會多一位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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