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枝嚇了一跳，“林昭月前些天還寫了帖子，不約到人不罷休的模樣，怎麽突然犯了案？”
    “我也是剛聽說，”姚知婉道，“這會兒正在堂審，我已經派人打探，咱們等著就是。”
    兩人一邊商量錢莊事宜，一邊等著消息，大約過了一個半時辰，去聽審的小廝回來了。
    這小哥叫春來，以前在聞逸跟前伺候，姚知婉見他伶俐便調到自己跟前，跑腿傳信好用得很。
    福來進門先跪，杜春枝趕忙叫他站著回話。
    “回二位夫人，這林家姑奶奶林昭月竟是凶手，害死的是霓裳以前的裁縫，叫吳彩雲。”
    杜春枝一下子怔住，竟然是吳彩雲？
    “你細細講來。”
    福來應了聲“是”，然後道：“最初是吳彩雲的父母報官，說女兒前幾日出門為酒樓采買，至今未歸。官府正派人搜尋，又有人來報，說河邊發現一具女屍，已經泡得浮腫。”
    春來講得繪聲繪色，連屍體穿什麽顏色的衣裳都描述一番，“捕快叫吳彩雲的父母來認，這二位一見那女子就嚎啕大哭，連聲說‘我苦命的女兒啊！’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杜春枝覺得，這春來若是去說書，也能是一把好手。
    她追問了一句，“是在河邊被找到的？”
    “對，就在善雲橋那兒。”
    杜春枝不由恍惚了一下，上輩子，孟慶娘正是溺水而亡，屍身也是在京城善雲橋找到。
    上輩子沒有孟大家，隻有被林昭月扶持的吳彩雲吳大家。吳彩雲偷走孟慶娘的成衣，卻倒打一耙，將孟慶娘害死。
    為吳彩雲撐腰的那位貴婦人，十有八九是林昭月。又或許，出手的也是林昭月。
    不過這些是上輩子的事兒，真相無從得知，都是自己的推斷罷了。
    自己重來一次，早早找到慶娘，竟然還有溺水命案，死的卻變成吳彩雲……
    這可真是報應不爽啊！
    “原本這案子要按溺水結案，誰知又生變故，附近茶樓的說書先生說，曾瞧見吳彩雲坐在一輛馬車上揚長而去。”
    杜春枝皺了皺眉頭，“既然瞧見了，為何不早說？”
    “說來也巧，那說書先生剛好要回家看老娘，背著包袱剛從茶館出來，一眼瞧見吳彩雲。因那吳彩雲常去茶樓聽書，故而認得。當時還喊了一聲‘吳姑娘’，偏巧她沒聽見。
    “說書先生便回了家，幾天後回到茶樓，這才聽說吳彩雲的事兒，趕緊去官府提供線索。
    “他的供詞上說，當時吳彩雲坐在車夫旁邊，穿得正是溺水那身衣服。善雲橋離酒樓遠得很，吳彩雲不會自個兒跑到那兒去玩，此事必有蹊蹺。
    “他是說書的，能言善辯，擅察言觀色，記性也好得很。他甚至記得，馬車是帶車棚的，漆色深紅。配兩匹馬，一匹黑色，一匹黃色，車棚下還掛著一個金燦燦的鈴鐺。”
    杜春枝歎道：“果然好記性。”
    姚知婉也點點頭，“連馬兒的顏色都知道，真是心細如發。”
    春來又道：“那說書先生說，吳彩雲在酒樓打雜，按說不該坐在那樣的車上，所以便多看了幾眼。有了這些線索，很快查到林家頭上。”
    杜春枝點了點頭，馬車作為線索的確省力些，因為馬車的使用有嚴苛標準，庶人一駕，士兩架。
    京城可以用兩匹馬拉車，馬兒一黑一黃，車子深紅色帶棚，簷下還掛著金色鈴鐺的，範圍真的是非常小了。
    春來又接著講：“找到林家的馬車，發現那一輛是林家兒媳王氏專用，鈴鐺還是王氏叫人掛上去的。順著這條線，最終查到林昭月頭上。”
    春來口齒伶俐，將事情講得非常詳細：
    “林昭月本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揪出來，當然極力否認。戶部侍郎林重和兒子林暄也吃了一驚，這些年林府名聲並不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兩人四處走動，打算先把林昭月摘出來再說。”
    姚知婉冷笑：“若是往常興許還有可能，偏巧在王爺平叛的節骨眼上，林家簡直就是眾矢之的。”
    春來忙著講案情，還沒忘了讚揚主母，“夫人果真明察秋毫！”
    姚知婉扶額，“快講！”
    “林家想要脫罪，那必不可能！大刑伺候！
    “那車夫根本不扛打，也沒啥氣節，根本不像小的這般忠心耿耿，很快就招了！他說自己受林昭月指使，打暈吳彩雲扔進馬車，然後丟到河裏，在河邊時天已經黑了，辦完事兒他還去接了一趟王氏。
    “事後，董嬤嬤給了他二十兩。
    “證據確鑿，林昭月仍然矢口否認，董嬤嬤也出來頂罪，說這事兒不是林昭月做的，是自己氣不過，暗示車夫將人弄死的。”
    春來越說聲音越大，“不招是吧，大刑伺候！
    “林昭月招了，但是也瘋了。她瞪著眼睛大喊，‘她一個小賤婦，竟然敢威脅我？弄死她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要不是她，我的作坊怎會背負罵名！她是應得的！’
    “二位夫人猜怎麽著？原來那天，吳彩雲瞧見林昭月坐破舊馬車，袖子還劃了個大口子，覺得拿住了對方把柄，開口訛了五十兩。
    “她隻想多摟些銀子，卻完全沒察覺到，危險已悄聲來襲。林昭月是做過……”
    春來猛地反應過來，小心翼翼看了眼杜春枝，嘴裏的話當即拐了個彎兒，“她是做過貴婦的人，麵子比天大，坐破車穿爛衣，簡直能要了她的命！”
    “林昭月在公堂上說，吳彩雲壓根不能信任，即便這次給了她銀子，她一轉頭還是會說出去。如果沒說，那就隻有一個可能，她留著下次再訛一回！
    “她之所以答應給銀子，已是動了殺心！”
    聽完整件事，杜春枝唏噓不已。
    上輩子林昭月算計姚知婉，讓聞逸休妻，又嫁進侯府。
    緊接著害死世子，又很快熬死聞逸，鳩占鵲巢成了侯府主人。
    這次再沒有這樣的好事兒，聞逸沒了，作坊沒了，命運將她和吳彩雲推到一起，完成了上輩子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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