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情人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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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氣如霜霧般緩緩蕩開。
見雪踏上湖岸,四周頓時陷入死寂。
無數魔物跪伏在地,臨近幾個侍奴惶恐不安的情緒卻怎麽都掩飾不住,誰都不敢賭這位大人發現寵姬不見了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他周身魔氣亂竄,刺骨寒意肆虐,顯然還未將那些吞噬的魔氣完全煉化。
但想到她還在岸上,這些時日總是對他諸多抗拒,就不想讓她看見自己吞噬魔物的猙獰模樣。
就像在萬骸關時那樣,她似乎對他吸納弱者魔氣很是恐懼。盡管在見雪眼中,這本就是最簡單的生存之道,不明白她為何要怕。
可還是硬生生壓製住了體內翻湧的魔息。
岸上跪了一地的人,他連個眼神都沒有給。
反正都是要死的。
他沒有理會那些人慌慌張張的異狀,視線徑直落在他先前安置凡人的地方。那裏沒有受到半分波及,他一直克製著肆意的魔氣,不讓它往那裏淩虐。
可現在那裏空無一人,周圍倒是跪了幾個澗血城的奴仆。
見雪蹙眉,往倒塌的繡樓走去。
斷裂的梁木斜插進地麵,紗帳半掛在傾斜的一角,他踏過滿地碎石,垂眸看向妝台。
妝奩翻倒著,珠釵散落一地,看上去被人翻箱倒櫃過。
卻不見人。
殘垣斷壁間,唯有塵埃浮動。
他抬手,五指淩空一握,一個神色倉皇的侍奴頓時懸空,抓撓著被隔空扼住的咽喉,雙腳離地浮在他麵前。
“她呢?”
“城……城主...”侍奴麵色漲得紫紅,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夫人…不見了……”
嗡的一聲,見雪腦海中響起一聲轟鳴。
“什麽?”
周遭更靜了。
隻剩下那個侍奴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夫人剛剛還在,見到我們時說……讓我們去湖中助您。”
他不敢提將領的事,生怕再生波瀾。
可波瀾已然掀起。
男人眸中血色驟現,周身流竄的魔氣如決堤,轟然爆發,狂暴的威壓瞬間碾壓方圓數丈,一眾魔物在扭曲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侍奴慘叫一聲,整個身體如斷線風箏般飛掠墜落。
未來得及觸地,便在空中化作齏粉。
當幾位勉強抵禦住魔氣的中將回過神來時,城主的身影早已消失無蹤。
那凡人女子的出逃著實令人意外,更令他們暗自心驚的是城主的態度。看起來分明是將那姬妾放在了心尖上。
果真是紅顏禍水。
但轉念一想,一個手無寸鐵、享盡榮華富貴的凡人為何要逃?甚至不等他們出手就先行離去,這倒是在意料之外。
魔將強忍著胸口的悶痛起身,低聲對身旁侍從吩咐,“即刻去黃泉渡,尋幾個凡人來,要樣子像她的,眼睛、頭發、神態舉止…都要照著那寵姬的模樣找。”
……
走了許久,仍然在原地鬼打牆,玉箋蹲下身仔細查看四周,發現了幾處奇特的石陣。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腦海中隱約浮現出“陣法”這個概念,甚至產生了一種自己稍作調整就能破陣離開的直覺。
這就很荒謬了。
她後背發涼,心跳得很快,伸手緩慢撥弄石塊,重新排列組合。
脖頸手心滲出了一層薄汗。
不可能的,她怎麽會搞這些神乎其神的東西……玉箋指尖不受控製地發抖,莫名其妙的順著直覺擺下來,覺得就應該是這樣的。
詭異的是,她竟然真的擺對了這個陣法。
繼續往前走,她的雙腿發軟,腦海中一陣陣眩暈。
這太不對勁了。
她一個受過唯物主義教育的現代學生,也從來沒有接觸過六爻周易之類的玄學,怎麽可能懂得破解陣法?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她確實從這片鬼打牆中走了出來。
電光火石間,她突然想起見雪說過曾見過她。
難道……他真的見過自己?哪個自己?什麽時候?
她想的太過投入,連周圍不知何時悄然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都沒有發現。
護身法器將寒意隔絕在外,玉箋無知無覺走出密林,直到腳下一滑,手掌摁在地上,才終於感覺到冷。
她忍著腳踝處熟悉的刺痛勉強站起,捂著嘴沒發出聲音,怕驚動了周遭的魔物。
這條腿先前扭傷過,前些日子一直被精心調養著,才好不容易康複過來,這一摔腳踝又開始疼痛,不停地打著哆嗦。
她扶著樹幹,沿著幽僻的小徑蹣跚前行,一路上謹慎地躲避巡守,朝著出城的方向走去。
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快些,再快些。
不能被發現。
逃出這裏,逃到人間,擺脫書中既定的淒慘下場。
城門輪廓已隱約可見,在陰沉的天色下像一座巨大的墓碑。
麵前卻陡然壓下一片陰影,瞬息間將天光盡數遮蔽。
玉箋緩緩仰起臉。
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高挑冷峻的人影。
他一身黑衣立於高處,漆黑的長發順著肩頭垂落,周身翻湧著未來得及消化的淩厲魔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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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瑰麗的藍眼緩緩掀開,淡漠得覆著萬年冰霜的寒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拖著跛足,滿臉錯愕的她。
玉箋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踉蹌後退。
細碎的冰晶自天上墜下來,簌簌地紮在她發間肩頭,凍得她睫毛不住顫抖。
不知何時,地麵青石,枯枝落葉都覆上了一層慘白的寒霜,頭頂陰雲如漩渦般翻湧,處處透著股不祥。
男人蒼白的麵容俊美至極,卻也冷得嚇人。
緩慢開口,聲音低緩,“我有何處對不起你?”
玉箋搖頭,“沒有。”
是她不知分寸。
以為趁他在湖中破封,能逃出去。
“那為何要逃?”
他向前一步,魔氣繚繞間,腰腹以下的位置緩慢幻化為紋樣斑斕繁複的巨大蛇尾,鱗片表麵像吸飽了水光一樣折射出溢彩流光,在窸窸窣窣聲中,從周圍圍攏過來。
層層環繞,緩慢逼近她。
玉箋攥緊衣袖,極力維持著麵上的鎮定,“我想去人間……能不能讓我離開這裏?”
男人沉默地凝視著她,原本麵對她時總是極富耐心的眼睛冷了下去。
如有實質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為何非要去人間?”他薄唇輕啟,聲音低緩。
玉箋說,“我是凡人,人間才是我該待的地方。”
“這裏不好嗎?”他微微歪頭,像是無法理解,“我對你不好嗎?”
可這不是好不好的事。
冰冷的鱗片碰到後背,玉箋渾身緊繃,抿唇不語。
見雪緩緩降下上身,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的唇瓣。
聲音依舊低緩得令人心驚。
“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
她被蛇尾卷住,托起來。
被迫貼進他懷裏。
“你想去的地方,我自會帶著你去。人間……很快了。”
見雪看起來很痛苦,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渾身緊繃,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冰晶般的鱗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蒼白的脖頸上浮現。
眉頭深深地蹙著,深藍色眼眸此刻詭異地分裂著成雙瞳,瞳孔細長,如同四條尖銳的豎線。
風寒交加,玉箋在驚懼中被拖入旁邊的山林間。
男人渾身魔氣失控,劇烈相搏。
他垂下頭,和玉箋額頭相貼,抱著她渾身發顫。
蛇類求愛,會展示斑斕的尾部。
他不是蛇,已經盤踞在魔域成千上萬年,卻在求偶時展現出與蛇類相似的古老本能,會忍不住不停地追逐和纏繞所愛之人,舔舐和輕輕啃咬。
他不住向她展示自己斑斕靚麗的巨尾,那是力量和血脈的象征。
魔域以強者為尊,弱肉強食,他用本能吸引她,展現出最強大的姿態,卻引來懼怕。
她不停在顫抖,拚命後退。
可明明他並不會傷害她,也絕不會咬傷她。
為什麽要逃跑。
見雪有些茫然、挫敗,僵硬.了一瞬。
他感覺到受傷,詭譎的雙瞳中浮現出不知所措與痛楚。
這是他自萬年來第一次求偶,卻遭到拒絕。
覆滿花紋的尾部不自覺蜷縮一下,像是感到疼,可下一刻更加密不透風地圍住她,用最柔軟的腹部將她絞緊。
他伏下腰身,處於發晴期無法自控地想要銜住她,雄蛇總會伏於雌蛇背部,然後蛇尾逐漸靠近並纏繞在一起,擰緊,圈禁,無法放開。
玉箋拚命掙紮,顫抖著伸手阻擋,卻如蜉蝣撼樹。
她狠狠咬住他的咽喉,卻換來更窒息的禁錮。
冰冷修長的手臂如鐵箍般將她摟得更緊,幾乎像要將她碾碎。
他已經聽不見她的哀求聲了。
也聽不見哭泣。
他隻覺得痛苦又滿足。
幸福又悲傷。
直到懷中人在無法承受,陷入昏迷。
他想,或許他的血脈中流淌著與生俱來的掠奪天性。
在這個以力量崇拜的天地間,世間強者如果不去掠奪征服、占有吞噬,是無法站上眾生之巔的。
見雪環抱著懷中的人,憐愛無比地輕輕撫摸她的側臉,情不自禁親吻她的發絲、額頭、緊閉的眼,小巧的鼻尖和柔軟嫩紅的唇瓣。
直到指尖觸及到一抹濕潤。
他俯下身,嚐到了玉箋的眼淚。
濕濕的,鹹鹹的,不好吃。
見雪遲鈍的想,等將人間吞並後,她應當就不會再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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