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眼之下，那人的眼神眯了眯。無他，哪怕是現在，那瞳孔中依然是淡淡的，嘴角帶著笑意，但這笑意卻不達眼底。
    "是我冒昧了。"
    那人立刻低頭說了一聲抱歉。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失禮。雙方本就不太熟悉，貿然的詢問人家沒有轉身便走就是莫大的寬容了。屬實是蘇苜太過於神秘了，那種仿佛世界中心又泯然於眾人的違和感襯托下更顯奇異。
    蘇苜對於這抱歉點了點頭。
    "那些人？我剛剛聽旁人所說，有叫仙長的，有叫大人的，有叫仙人的，但多少都是尊稱。而你卻說"那些人"，是不是也可以以為，你也沒有多少尊敬？"
    麵對蘇苜的反問，那人一愣，旋即笑了起來，然後篤定地說道："當然！"
    說完又覺不夠，再一次補充道："非但不尊敬，反而很是嫌惡。"說著臉上表露出惡心的表情。這是怎麽裝都裝不出來的嫌惡，那種深入骨髓的唾棄，仿佛提到這些人都是罪過。
    "哦？"蘇苜有些意外。
    從剛剛的表現來看，這個世界中就沒有人對仙人不尊敬。
    似乎看出了蘇苜的意外，那人笑道："理解你的意外。畢竟像我們這樣的人很少。但這世界上怎麽可能有人得到所有人的喜歡？哪怕他是仙人也不可能。"
    "不過啊，我這厭惡也是有所原因的。不知道兄台敢不敢聽了。"
    那人一直盯著蘇苜，試圖從蘇苜的臉上找出恍然，或者一些其他的痕跡。然而讓他失望的是，沒有，完全沒有任何一點痕跡。
    "有什麽不敢聽的。不過說起來，你本身便是修仙者吧？厭惡同樣的仙人，總不過那些原因：私仇？或者陣營的對立。"蘇苜無所謂，但他看得清楚，這人眼中的厭惡做不得假。
    "額......"那人被噎了一下。
    他沒有想到，這人一下便猜出來了。而且，他怎麽知道自己是修仙者的？這人真的太過於神秘了。霧裏探花，鏡花水月，整個人籠罩在迷霧當中。明明隻是一個凡人？他是一個凡人嗎？
    現在他不確定了。
    那種淡淡的出塵感，讓人感覺他比自己還要像是仙人。這個想法自腦中出現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蘇苜靜靜的等著對麵的下文。
    不知過了多久，幾個呼吸，或者更久，那人歎了一口氣說道："既然你想要知道，那便說與你聽。至於信與不信全在你。"
    "這個世界之上，修仙者地位崇高是有原因的，並非無緣無故。首先是他們的實力很強大。不管在哪裏，實力強大的人總歸是得到尊敬的，不管這實力來源是什麽：富貴、權力，還是強大的力量。"
    "而另一個原因便是......魔。"
    "修仙是這個世界的主流，但卻並非是唯一。而想要一直享受這份尊敬，便要樹立一個對手。這個對手不能太弱，但也不能太強。那些頂尖的仙道宗門們便將目光放到了魔的身上。"
    "這些從淵穀中爬出來的存在，他們殘忍嗜血，仇視一切生靈，生吞剝皮，喜好人肉。這些怪物被冠以魔的名稱。"
    "淵穀無窮無盡，從中爬出來的魔也仿佛無窮無盡一般。而且還有一點最為主要的原因，那便是這些魔能夠影響修仙者的貪嗔癡，讓修仙者變得異常。這是那些頂尖宗門所不能接受的。"
    "兩兩結合之下，淵穀便成為了他們的目標。"
    "你不是覺得這沒有什麽毛病？"那人笑了一聲。
    "那你便有所不知。一開始是挺好，凡人讚頌修仙者，而修仙者蕩魔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
    "可那魔說是無窮無盡，可淵穀本就是天險，能夠從中爬出來又有多少呢？"
    "當魔供不應求時，再無法危害世間時，那些仙宗的目標就變了。他們已經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覺，又怎麽可能會接受落下凡塵呢？哪怕隻是回落一點。"
    "可世間的魔已經絕跡，又該如何維持呢。"
    "創造魔。"蘇苜聽到這時也明白了，下意識地說道。
    "沒錯，創造魔。世間本來就由那幾個頂尖的仙道宗門所把控。他們說誰是魔......那誰就是魔。"說出這句話時，那人咬牙切齒。
    現在蘇苜知道這人的厭惡來自哪裏了。
    "他們將一切不服從的，一切敢違抗他們的，都說成了魔。然後便是永無止境的討伐。你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而我，或者我們......既然對方想要將我們說成魔，那便做魔也無妨。"
    蘇苜看著麵前的人，靈氣之中夾雜著絲絲的黑氣，但靈台卻是清明的，並沒有因為魔氣而汙染。這魔氣與其說是感染，不如說是手段。
    "所以你們自己感染的魔氣。"
    蘇苜將對方看穿。
    "你......到底是什麽人？"被人看穿的滋味並不好受，更何況是一個你完全不了解的人。
    "看來是你們自己感染的，為了對抗那些修仙之人？當真是下得去狠手。"蘇苜自說自話，將對方不願意多說的說了出來。
    見蘇苜不回答。
    那人皺起了眉頭，一絲不可察覺的煩躁在其瞳孔內一閃而逝，隨後被扯碎，壓滅。
    看來並非是全無影響，隻不過眼前這人的自製力十分的強大。
    "既然你不願意說，那便當做一個故事聽吧。"那人清明之後也不在意蘇苜是什麽人。說了那麽多已經夠了。
    看了一眼蘇苜，然後道了一聲告辭，便離開了。
    落在蘇苜身上的眾多視線也一同移開，向著城中而去。他們的目標當然不是蘇苜，打從一開始便是那幾位修仙者。至於目的如何並不是太重要。而與蘇苜說的這些話，便是讓蘇苜不要多管閑事。畢竟蘇苜這樣一位看不透的存在會讓計劃出現變數。
    還有便是試探蘇苜的態度是如何。如果剛剛蘇苜透露出一絲一毫的厭惡，這幫人會毫不猶豫的動手。
    但蘇苜沒有，他們也不會節外生枝。
    於是就發生了這樣一場沒頭沒尾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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