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進入臨國。
    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魏明雖然不去——以他現在這個位置，哪怕他想去，皇帝也不可能同意。所以他不會去。但光靠斬妖司，想要辦成這件事情很難。
    斬妖司雖然在術法一道大有作為，但歸根結底是凡人。光靠玄麒一人在一個戰亂的國度，想想便知道有多難了。如果不知道，魏明也不會在意，畢竟不是發生在晏國。然而知道了這些妖邪想要延長戰爭，將不計其數的人吞入腹中，他便不會眼睜睜地看著。
    說起來，魏明的性格和處世方法與蘇苜還是挺像的。
    不然也不可能成為朋友。
    於公於私，這場在臨國由妖邪掀起的饕餮盛宴必須得阻止。但要怎麽阻止？以斬妖司的實力是不夠的。亂世出妖邪，為什麽？因為亂世人道的力量被大大削弱，而各地城隍因為死了太多的人，想管也管不過來。
    斬妖司的實力不夠，皇帝就將這一件事情一並交給魏明。嘴上說著"量力而行"，其實心裏的算盤打得啪啪響。
    魏明也知道皇帝在利用他，然而這與魏明的想法並不違背，所以他也就沒有拒絕。君臣之間可成不了朋友，哪怕關係再好，公與私也是分開的。
    皇帝要為了江山社稷考量，無所不用其極。
    別說是利用大臣，哪怕是利用自己的兒子、利用兄弟姐妹也是常有的事情。隻要妨礙到了江山社稷，兒子能殺，妃子能殺，做兄弟能殺，更不要說是大臣了。
    所以很多皇帝都自稱"孤"的原因——最是無情帝王家。
    對於被利用這一件事情，魏明接受良好。
    他找蘇苜便是為了這一件事情。原因很複雜，不管是為了晏朝，還是為了勞苦百姓，亦或者為了自己的良心，魏明都需要這麽做。
    魏明和蘇苜之間誰幫得多這件事情，誰也沒有討論過。因為不需要，兩人並不計較。蘇苜需要幫忙了，魏明二話不說；而魏明需要幫忙，蘇苜連幫什麽忙都不知道便過來了。
    兩人已經過了計較的年紀。
    雖然相聚的時間不多，但數十年的情誼早已經無需言語訴說，也無道理可言。
    雙方的人品如何也不用贅述。魏明不會事事相求，蘇苜也同樣如此。需要、用得到，說一聲便可。很多人說人情用一點少一點，交朋友在內心需要橫一杆秤。
    然而對於二人來說，根本不需要。
    所以當魏明提出來時，蘇苜點頭。原來是這樣一件事。立場會在國與國之間搖擺，但百姓又何錯之有？為了上層的一己私欲而生靈塗炭，魏明不願看到，蘇苜也同樣如此。
    "這一件事情放心，交給我。對付亂世和妖魔鬼怪，我是專業的。"蘇苜這般說道。
    "要等那什麽玄麒嗎？"老山羊很務實地問道。
    魏明搖頭"玄麒和斬妖司的人會自己前去。"
    這麽一說大家就都明白了。說是說交給魏明和斬妖司，其實就是交給魏明。
    "你不會有不爽的感覺嗎？"蜃龍這樣問道。
    "這沒有什麽好處，要不是你與蘇苜有交情，白搭一個人情，還吃力不討好。真搞不懂你是怎麽想的。"
    魏明倒適應良好。這麽多年的官場沉浮，什麽不公沒有見過？早已經習慣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朝堂也是如此。現實不是話本，晏朝也並沒有衰弱，他也沒有皇室血脈，不掌兵權，皇帝不昏庸，寒門出身——不，寒門都算不上。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魏明坐到這個位置已經是罕見了。想要一個統領朝綱，做那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攝政王，那是連一丁點可能都沒有。
    沒有執掌一切、打破規則的實力，那就隻能在規則內做到最好，做到誰也奈何不了他為止。在規則內就得用規則內的手段來玩。
    所以被利用那就利用唄，吃力不討好也沒有什麽。
    "是不爽，但這也是我自己想要的。如果我自己不想，沒有人能夠強迫得了我。"魏明這一點自信還是有的，不然這麽多年官場白混了。在規則內用規則的手段就有這麽一點好處，哪怕你是皇帝，也得掂量掂量後果。
    蜃龍依舊不理解凡人王朝的彎彎繞繞。
    這一次的目的很明確，對於蘇苜來說並不難。魏明又說了，從白澤那收到的消息，這些妖魔鬼怪並不像當初在俞朝遇到的一樣已經占據皇宮。因為說到底，臨國現在還有一大半的江山社稷掌控在手中。
    人道勢弱，卻沒有那麽弱。
    皇道龍氣萎靡卻依然在。妖魔鬼怪們不敢太靠近皇都，與皇帝牽扯的不深，更像是旁觀者的姿態，在暗中伺機而動。
    而他們將一些邪術傳播出去，靠的也是人類的術士。
    這一段時間是妖魔鬼怪最為舒服的時間。因為整片地域如同自助餐一般予取予求，所以他們是不會讓戰爭這麽快結束的。
    現在誰也自顧不暇，根本沒有多少人會來管他們。
    也管不了。城隍的陰司早已經被魂靈塞滿，行使輪回就讓他們焦頭爛額了。人與神明之間綁定的又有些深，隻要人出了什麽意外，神明也絕對會受到影響。
    像陰司，如土地。戰亂導致天地荒廢，五穀絕產，土地就會受到影響。而土地受到影響，那麽想要豐收就更是艱難。
    這是一個死循環。於是饑荒降臨。饑荒是很可怕的。人類哪怕這個時候了數量依舊龐大，他們會將所見到一切都吃掉——草根、樹皮、嫩葉。
    就著戰亂的一年半載，原本許多山清水秀的地方，已經被吃的光禿禿一片了。這也是為什麽一到亂世，整個世界都呈現一種灰撲撲的模樣。這是因為饑荒。
    如此便影響了天地的運行。山神水神便會將自己藏起來。所以越到這個時候，原本滿地密林消失了，飛鳥走獸絕跡，水中的遊魚也大量減少。
    這一切都與人息息相關。
    戰爭的影響比想象中的還要大。什麽時候當秩序趨於和平，什麽時候恢複原貌。神明們對於王朝的更替有著自己的一套運行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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