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的攻擊在須臾之間便已經來到蘇苜的麵前。集合萬萬魂靈合力的一擊，那晦暗的一下從最初的一點暈染開來，這在短時間內甚至超脫了世界的上限。
    如墨的空洞代替了世界的一切。
    這一次攻擊是衝著蘇苜而來的。世界與玄墨的身影在蘇苜的視角中正在逐漸遠去，而腳下的土地變得鬆軟無比，像是踩在沼澤中一般。天空中的太陽變成了血紅色，而滿天的星辰像是一隻隻窺探的眼睛一眨一眨。
    蘇苜在下沉，在沉淪。低頭看去，不知何時，他的半邊身體已經陷在了不可知的黑暗中。
    意識也似乎陷入了昏沉的狀態。
    應該是受到了攻擊的影響。耳邊哧哧啦啦的雜音像是加快了無數倍的談話，這是萬萬魂靈在向蘇苜傾訴所造成的效果。太多了，每一句話都疊加出數萬萬道聲音。這些話中有的有意思，有的卻是顛倒雜亂的無意識呢喃，像是在說夢話，毫無邏輯。
    因為這些魂靈早已經被有蘇青圖吞噬。
    現在在這裏的不過是一生過往的最後殘響，也是他們曾經活著的證明。
    這些話哪怕有意思，不顛倒也再平常不過。有的是鄰裏間的問好，有的是夜半時分夫妻間的談話，有的是討價還價，有的是夫子教育孩子，甚至是孩子之間的吵架。富人對窮人的鄙夷，朗朗書聲，歡快笑聲，抽泣聲，得誌時的暢快，落魄時的無奈歎息，年輕人的意氣風發，男女間情愫的表達，甚至是原初的呻吟，包羅萬象。
    這些聲音每一句蘇苜都聽得清晰。
    雖然嘈雜，但一言一句他都記下了。聲音越多，蘇苜眼中越是清明，也越發的堅定。這些是罪證。他們的人生或許一團亂麻，或許意氣風發，或許平平無奇，但絕對不是進入狐妖的腹中，無法轉世投胎，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這一切皆是有蘇青圖所賜。
    這些賬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蘇苜會替他們討回來。枉死的魂靈需要告慰，生來勿忘，死亦留長。
    當最後一道聲音敘述完畢之後，周圍已經陷入了一片漆黑。這漆黑之中充斥著負麵情緒，這萬萬之數的不甘凝聚而成。要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永遠地沉淪在這旋渦之中。
    它們試圖留住蘇苜。
    然而蘇苜不會留下，他還有事情要做。
    "諸位，好走。"
    蘇苜似乎在對著這路的萬萬魂靈所說。然後蘇苜看到一點光亮自無盡的深淵中亮起，而且越來越亮。
    蘇苜嘴角微揚。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止一麵。在極致的黑暗之下壓抑著為數不多的光亮。這些光亮對比那黑暗如螢火對比皓月。然而再大的差距，這些光亮都存在。
    此刻這些光亮被蘇苜的一句話所點亮。
    這些光亮匯聚在蘇苜的身邊。而蘇苜也在這時遞出一劍。這一劍附著光亮，瞬間將無窮無盡的黑暗所撕碎。這一劍名為"留響"，是亡者對加害者最後的聲討。
    黑暗在這一刻開始沸騰。
    有蘇青圖打出這一擊後隻留下來幹癟到隨時都會熄滅的殘魂。然而之所以打出這一擊也不是為了找死，而是賭運。如果蘇苜最後真的沉淪，那有蘇青圖便能借著蘇苜而複蘇。
    贏者生存，輸者滅亡。
    所以他還是很緊張的。其實他大可不必，因為了解蘇苜的知道，蘇苜是怎麽樣一個存在。別說是這超脫實力的一擊，哪怕是先天神隻超脫實力的一擊都未必能讓蘇苜隕落。
    這並非是猜測，而是真實的案例。
    所以當出手的那一刻結局已經確定。如果你在攻擊打中蘇苜時沾沾自喜的話，大可不必。那是因為這是蘇苜自己選擇被你打中，僅此而已。這一切來源於對於蘇苜實力的不清晰。
    在有蘇青圖緊張的時候，玄墨就一臉的淡定。因為他清晰地知道，這一招對於蘇苜而言無傷大雅。
    果不其然。
    有蘇青圖臉上的表情突然變了。他感受到了一股與黑暗相悖的力量正在破殼而出。
    他麵前漆黑的球體開始了無規律的顫動。這些顫動越來越劇烈，點點的白光穿透這黑暗的球體。當第一道裂縫出現時，蔓延開始了……
    直到這漆黑色的球體轟然炸開，閃爍出耀眼的白光。在玄墨的感受中，這些白光溫暖柔和，這其中還帶著淡淡的悲傷，如同與世界的告別。
    然而這白光照射到有蘇青圖的身上時，這溫暖的白光是灼熱的，是憤怒的。這白光充斥在他的身邊，帶來的隻有痛苦。光本身並沒有多少傷害，但他依舊難受到無以複加。像是一直身處陰暗潮濕中的生物驟然來到光明世界時的不適感，比之強上千百倍。
    這種不適感甚至比攻擊落在他身上還要難受。這並非來自身體，也同樣來自精神上不可控的難受。
    有蘇青圖發出撕心裂肺般的慘叫。他下意識地想要躲避，然而此刻的他才發現他無處可躲。他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光明之下。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本就幹癟的隨時都將消失的魂靈，受到如此驚嚇更加變得不穩定了。飄搖的魂靈在明光的照耀下痛苦至極，度日如年。
    有蘇青圖恍惚間看到了萬萬魂靈的虛影。
    這些在他眼中的血食，此刻正拉扯著他一同消失在世界之上。
    "不！我不會，不！！"他不斷地掙紮著，喊叫著，可都變成了無用功。現在的他不過是一具隨時都要消失的殘魂罷了。
    最終，有蘇青圖的殘魂徹底崩潰了。
    他在明光之中徹底地死去。
    當有蘇青圖死亡，那明光也開始暗淡，消失在了天際。可惜這萬萬生靈沒有留下什麽，也無法轉世投胎，真正地死亡了。
    蘇苜將劍收了起來，抬頭看去。
    這點點的光便是最後的告別。很美但也很是殘酷。有蘇青圖，這樣一個怪胎最終也死在了這一片犄角旮旯之地。這可能是他沒有想到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存在真的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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