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老漢嗬嗬一笑說道：“這人生啊，如同曠野，哪裏不是路，既入窄巷，就該及時掉頭才是，切不可等一世消磨，悔之晚矣。”
    那語氣仿佛說給陳東聽，又仿佛在說給世界聽。
    說完給陳東使了眼色。
    這讓陳東有些哭笑不得，這老人還以為他是家道中落，一時想不開，走不出來呢。不過說起來，這句話放到他的身上倒也是應景的。
    畢竟人生走上了岔路口，前程未卜，難道就不走了？還是得走，走下去才知道到底是一路坦蕩還是死胡同，不行就再換一條。
    陳東沒有想到自己被一個莊稼漢安慰到了。
    “感謝你的提點。”
    “你也覺得這句話很不錯是吧，就是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聽過了。”
    “別嫌老漢嘮叨，你還年輕，就應該有身為年輕人的衝勁，別像個小老頭一樣期期艾艾的，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去闖，去看。”
    “李家村太小了，你可以去兗梁，你可以去州府，你甚至可以去國都，那裏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你說的對！”陳東整理了整理衣服，對著老人笑了一下。
    既然天意讓他活下來了，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自己已經比很多人幸運的多了，在巨浪之下活了下去，被人撿到，得來一口飯吃。雖然做著一些不入流的行當，但過得屬實不差，與他差不多的餓死的也不少，他足夠幸運了。
    現在也是，地牢中他活了下來，現在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來到這樣一個陌生的國度，但他還是被人救了。
    這一路走來，次次死劫，卻次次跨了過去。
    還能奢求什麽呢，一步登天？一帆風順？是不是也太貪心了些。
    這麽一想還真是。
    幼年衣食無憂，少年雖突逢劇變，然終歸是活下來了。他當初是何想法，為什麽想要居於人上，是為了居於人上，還是為了做些什麽？
    答案顯而易見，是為了向魏大人那樣做些什麽，好讓自己的命不被荒度。第一次見魏大人時，他那盡全力為百姓，哪怕不是自己國度的百姓的樣子，在陳東的心中留下了烙印。
    這份烙印讓陳東想要成為魏明那樣的人。
    而魏明便是他的方向標，魏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他也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現在想想，拙劣的模仿罷了。
    真正的內核卻是一點也沒有學到，照貓畫虎，徒增笑話罷了。
    想明白這些，陳東笑了兩聲，一掃之前鬱氣。
    老人見狀也欣慰的跟著笑了。
    “好了，收拾一下吧，李家村不是你的終點，而是你的起點。我一瞧你就是做大事的人，期望有一天我在李家村也能夠聽到你的名聲。”
    “對了後生，你叫什麽名字。”
    “陳東！”
    “老漢我記住了。”那老漢站起身拍了拍陳東的肩膀：“我這也沒有什麽能夠招待你的了，那就祝你一路順風吧。”
    陳東重重地點頭，然後起身告辭了。
    正如這老人所說，李家村是他新的起點。老人站在屋簷下目送著陳東的離開，一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
    他抽了一口煙，在門沿上輕輕地敲了幾下。
    這幾下敲擊在門沿上竟然閃爍出金色的光暈，那是命運在此刻的回響，一圈圈的蕩開數不盡的漣漪。然而這老漢似乎看不見，陳東也不知曉。
    光暈隻持續了幾息的時間，最後歸於平靜。
    一切都恢複如常，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誰也不知道。
    這裏是蘇苜與自己所論道演化的世界。
    而陳東的到來似乎改變了些什麽，又似乎沒有改變。而蘇苜在與自我論道時越陷越深，他需要變量，他需要一段相似卻又不盡相似的對照，或者說是需要看一看，拾取蘇苜力量的人又會是如何選擇。
    同樣的力量開出不同的花，或許這就是變數，或許這就是出路。
    蘇苜的潛意識影響了世界。
    而世界將陳東送到了這裏。陳東也不會想到，之後等待他的將是何等的饋贈，是接受，是拒絕，是改變，還是不變，一切的選擇都係於一人之上。
    ………
    陳東沿著村道一路向前走。
    仿佛撥開了迷霧，陽光落下，現在正好是不冷不熱的季節，風吹拂而過，舒適異常。
    踏在地麵之上，很快，他看到了一條官道，人來人往，足以看出這大漢的繁華。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在他的認知當中，也就隻有臨國和晏國。
    此刻一切都是新鮮的。
    而這官道上，大多都是往一個方向而去，想必那裏便是老漢所說兗梁城的方向了。他得先去瞧一瞧這個國度，才能想一想接下來到底該怎麽做。
    好在他手中的銀兩還夠用。
    在老人去收拾碗筷的時候，他又放了五兩銀子。之前村裏人多，不好拿出來，現在沒有什麽事情，那老人聰明，也不會到處宣揚。想到這，他還是心情不錯的。
    自己運氣也不是太差。
    跟著大隊的人馬很快就到了兗梁城，遠比想象中的繁華得多。在臨國也隻有州府可以比肩，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城，這簡直是超乎陳東的想象，這大漢的國力可見一斑。
    當然，這也是一個好消息，這樣雄厚的國力，說明機會也更多一些。不過即便如此，物價同晏國還是差不多的，得虧當初他想要離開，嫌棄銅錢太重全部都換了碎銀。
    找了一家客棧先行住下。
    他想要好好的了解一下這個國度，大漢。
    點了幾個簡單的菜，他便想要聽一聽其他人在聊些什麽。然而隨意的聽了幾句，他發現所有的人都在聊同一件事情。
    那就是前幾日墜落的隕星。
    陳東其實在官道上的時候就聽了一耳，絕對不過是以訛傳訛，過度的誇大而已。然而當聽到這裏的其他人描述後，竟然是真的。
    六月初六，天宇澄澈，銀河低垂，天星墜野，其兆吉凶相參，或主異人出。
    此為朝廷批語，監天司受皇命，隻一字，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