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小童“智兒”，鄭立之空有著千萬言語，也隻凝成了一句。
    “為師的寶物傳承，大部分都分給了宗門，隻有小部分才留給了你。”
    “你可會怪罪為師？”
    鄭立之低聲問道。
    “弟子不會！”
    智兒連連搖著頭。
    “你修為太淺，為師不在了，你便守不住那些傳承。”
    “這也是為了你。”
    鄭立之歎了口氣。
    “弟子知道！”
    “弟子明白！”
    智兒雙目有些通紅。
    “為師此生灑脫，孑然一身，但唯獨有兩道牽掛。”
    “一個是你大師兄。”
    “你大師兄韓力資質過人，聰靈利敏，他已前往大魏，謀求結丹機緣……日後你若是見了他，可多多請教。”
    “他為良善顧舊之人，看在為師的麵子上，必定會照拂與你。”
    “另一個則是你師祖。”
    “師祖之事，不便與你細說。”
    “若是有機緣，你可自行把握。”
    鄭立之對與周未有關之事，向來緘口。
    提到周未之時，鄭立之的心神則更是複雜難耐。
    鄭立之自然知曉，周未便是莊三。
    當年古魔追殺周未，他如今已是生死不知。
    坊間傳聞甚多，有說莊殿主已死的，也有說他被抓了起來，還有說他身受重傷，正在療養……
    鄭立之相信周未絕不會已經死去，但他此刻心中同樣有著些許惶恐不安。
    他不知道能為周未做些什麽，但想著多殺些魔族，總歸是好的。
    ……
    鄭立之將自己腦海中的雜念拋開，又對著智兒說道：
    “智兒！”
    “日後需行正體直，不可莽撞，不可貪多，不可失信……”
    鄭立之事無巨細地說著。
    他這番敦敦教導，基本等同於交代後事。
    ……
    ……
    直至夜深，鄭立之說無可說，講無可講以後，才讓智兒自行離去。
    他準備與幾個老友聯係，約定時間，一同離開玄劍山，外出抵抗魔族。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傳音忽的沒入了他的耳中。
    “鄭道友！”
    鄭立之頓時驚懼，他扭身一看，卻見門外已有位中年負劍的道人站在他身後。
    這道人鄭立之自然認識，正是玄劍門的太上長老，昭劍真人。
    鄭立之連忙顫顫巍巍地跪拜下來，大喊道：
    “鄭立之見過太上長老！”
    與此同時，鄭立之的心中也多出了幾分疑惑，驚疑太上長老怎麽會莫名找上自己。
    “不必多禮！”
    昭劍真人擺了擺手將他扶起。
    “鄭道友，你在我玄劍門來……該有百年了？”
    “回太上長老！晚輩不敢擔此‘道友’之名！”
    鄭立之先是恭敬地說道，又補充：“晚輩來到玄劍門是有百年了！”
    昭劍真人“嗯”了一聲，緊接著開門見山地便道：“聽聞你與周未周道友有些關係？”
    鄭立之心中當即“咯噔”一聲，暗叫不好。
    他此時心魂轉動，已做好隨時自爆神魂的打算。
    “不知太上長老究竟是什麽意思……”
    “但我即使是不入輪回，也絕不可暴露絲毫世伯的消息！”
    好在此時昭劍真人歎了口氣，又開口道：“鄭道友，你不必緊張。”
    “我並非是要對他不利。”
    “周道友便是莊殿主之事，你應當知曉。”
    鄭立之默不作聲。
    但此刻他感知之下，自己的神魂已被昭劍真人悄無聲息地束縛住了。
    “你既知曉，那當日古魔在蒼雲殿擄走周道友之事，你也應當有所知悉。”
    昭劍真人繼續說道：
    “但你恐怕不知道。”
    “周道友如今已身陷魔族牢獄，性命攸關，不出數月，便有身死風險。”
    昭劍真人一邊說著，一邊手中法力湧動。
    那法力所展示的畫麵，便是周未被古魔裹挾，一同朝著血魔澗而去。
    “什麽！？”
    鄭立之見此頓時驚駭萬分，麵色變得無比蒼白。
    他的心神如同被巨錘重擊一般，馬上站立不穩。
    周未可說是鄭立之在世上最敬重之人。
    他仍然記得自己幼年之時，被父親鄭合帶去與他的第一次相見。
    仍然記得自己從沉睡中蘇醒，見到的第一個人。
    仍然記得自己從大吳漂洋過海而去，周未對他的關照……
    沒有周未，他早已死了。
    周未的恩情，他一直銘記於心，從未忘卻。
    便是讓他粉身碎骨報答，他也不會猶豫分毫。
    “太上長老所言為真？！”
    “本座沒有理由騙你。”
    “這……這可該如何是好！？”
    鄭立之驚慌出聲道：“周世伯如今竟被困於血魔澗之中？”
    “那我們該如何做？”
    “太上長老……”
    “需要我做什麽？”
    鄭立之畢竟也是活了兩百餘年的修士，經曆了最初始的慌亂之後，便立刻想到昭劍真人來找他的目的。
    昭劍真人沉頓片刻，緩緩出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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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願意救周道友？”
    “願意！”
    鄭立之毫不猶豫，果斷說道。
    “便是要你付出性命，你也願意？”
    昭劍真人麵色依然平靜，隨後又將“忘情水”之事，盡數與鄭立之說出。
    ……
    “忘情水……需要你自願付出一切，方可煉製。”
    “原來如此！”
    鄭立之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昭劍真人緊接著便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繼續說出：
    “忘情水關係到周道友破境。”
    “而周道友破境與否，不僅關係到他個人安危，更關係到晉南人族的興衰。”
    “本真人自然知曉，要你舍生取義……有些強人所難，但……”
    昭劍真人還欲再說什麽之時，便隻聽得鄭立之打斷道：
    “太上長老，您不必再說了！”
    鄭立之衰朽的身軀在這一刻站得筆直，他臉上滿是釋懷的笑容。
    他極為果斷地說道：“太上長老，若是您有心，便該知曉……”
    “我這條性命，皆是周世伯所贈，我的一切，都是由來於世伯！”
    “我本以為自己修為低劣，今生今世無法報答周世伯，但不曾想，如今竟有此良機！”
    “若能報答世伯，何惜此軀！”
    鄭立之全然沒有絲毫要身死的恐懼，而是一種夙願得償的期待感，讓他老邁的身軀都不由得一陣顫抖。
    他臨死之前，最想做的，便是能報答周未。
    而如今，這個機會，就擺在他麵前。
    “太上長老要我如何做！”
    “是就在此處兵解？還是要以我身軀煉液？”
    他麵上掛著笑容。
    ……
    昭劍真人背著手看著滿懷期待，正準備從容赴死的鄭立之，微微地歎了口氣。
    他向著鄭立之拱手鞠躬，“鄭道友！”
    “待此事過後，玄劍門必會為你立碑樹德！”
    鄭立之隻搖頭一笑，擺了擺手。
    他絕不是為了這些許浮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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