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虎回到屋裏，簡單洗了洗，伸手探了探炕上的溫度，感覺剛剛好，便一頭躺倒在炕頭，很快進入了夢鄉。
    隻覺得做了一個漫長而又模糊的夢。夢境的最後，那些被他射殺的人的臉若隱若現地浮現出來。
    盡管麵容不甚清晰，但他們那瞪得如銅鈴般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充滿了怨毒與不甘。
    陳虎猛地一激靈，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陳虎搖了搖發沉的腦袋，驅散那殘留的夢境帶來的恐懼。
    看著外邊天已經黑了。
    起身把爐子生起火，燒上水，準備洗個澡，解解乏。
    就在這時，大門外傳來了叔爺的聲音：“虎子，在家沒？”
    “叔爺啊，咋這時候來了？快進屋！”
    陳虎聽到聲音，立刻推開房門，快步迎了出去。
    叔爺一腳踏進屋子，目光掃過那還未收拾的炕被，不禁開口問道：“你這是剛睡醒？”
    “嗯呢，剛醒。”
    陳虎笑著回應。
    叔爺一邊往裏走，一邊感慨道：“之前遠遠瞅著猞猁，沒覺著啥稀罕，沒想到今兒個離近了看，個頭可真不小！”
    陳虎隻是微微一笑，沒有接話。
    他心裏清楚，叔爺這大晚上登門，肯定不是來聊猞猁的。
    “這眼瞅著就要過年了，要不，到叔爺家去熱鬧熱鬧？” 叔爺試探著問道。
    “叔爺，我這不是有自己的家嘛，等初六，我和有財哥一道過來給您和奶奶拜年。” 陳虎婉言謝絕。
    “中，中，那也行！”
    叔爺點點頭，從腰間摸出煙袋鍋子，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一時間屋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陳虎看著叔爺欲言又止的樣子，笑著說道：“嗬嗬，叔爺，有啥事你直說，看你這樣，我心裏著急。”
    “虎子，叔爺也不跟你見外了。叔爺想跟你倒騰點錢。”
    叔爺咬了咬牙，臉上漲得通紅，仿佛說出這句話耗費了他極大的勇氣。
    “嗐，我當是啥大事呢！叔爺，你說，要多少？我昨天剛賣了獵物，統共還有二十三塊大洋。” 陳虎豪爽地說道。
    叔爺眼睛一亮，猶豫了一下，說道：“那，你就先倒給我二十塊，行不？”
    陳虎心裏微微一動，二十塊大洋可不是個小數目，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行！”
    說罷，陳虎轉身走到炕梢，打開炕櫃，從裏麵取出一個包袱，解開後，數出二十塊大洋，遞到叔爺麵前：
    “給你叔爺。我也不著急用，你先用著。”
    “叔爺不會寫字，回頭我找李老四立個字據，給你送來，省得以後說不清楚。” 叔爺接過錢，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陳虎一聽，臉色微微一沉，佯裝生氣地說道：“叔爺，這說的是啥話？要是這樣見外，這錢我可就不借了！”
    “好，好，虎子，叔爺謝謝你！” 叔爺感激地看著陳虎，眼眶微微泛紅。
    突然，叔爺像是想起了什麽，臉色變得更加通紅，囁嚅著問道：“虎子，這些大洋都是你賣獵物掙來的？”
    “對，不光是肉錢，還有皮子的錢。他們圖省事，按包圓給的價。” 陳虎如實回答。
    “那敢情好啊，這營生看著還挺賺錢的！” 叔爺臉上露出一絲喜色，眼神中閃過一絲光亮。
    “那個，那個…… 虎子，你看年前能不能給屯子裏的大夥分點肉？大夥也都挺不容易的。” 叔爺說著，腦袋不自覺地垂了下去，仿佛提出這個要求讓他十分難堪。
    “行啊！” 陳虎看著叔爺那局促的樣子，臉上依舊掛著笑容，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虎子！” 叔爺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驚訝與感激，仿佛不敢相信陳虎會這麽痛快地答應。
    “嗬嗬，不過叔爺，咱可說好了，這是最後一次。” 陳虎語氣雖然溫和，但也透著一絲堅定。
    “啊！” 叔爺微微一愣，隨即緩緩的點了點頭。
    “叔爺您放心，你家的那份，我照舊送。” 陳虎笑著補充道。
    “不用，不用，虎子。你三叔現在也能偶爾套到點東西，家裏不缺這口吃的。” 叔爺擺了擺手，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但還是隱隱有些不自然。
    陳虎看著叔爺的表情，心中一動，笑著說道：“我估摸著，用不了多久，你家就真不用我送肉了吧！
    叔爺，您這是打算給三叔買槍吧？”
    “啊！” 叔爺再次一愣，臉上露出一絲尷尬，沒想到被陳虎一下子猜中了心思。
    “嗬嗬，看來我是猜對了。到時候三叔上山，可得千萬小心著點。”
    陳虎叮囑道，他心裏明白，叔爺肯定是看到自己賣獵物賺了錢，才動了讓三叔也試試的念頭。
    “嗯，你三叔跟那個來收獵物的人聊了幾句，回來就跟我說了，我尋思著這也算是條活路。” 叔爺解釋道。
    “哦？是今天聊的？” 陳虎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信息，追問道。
    “對啊，昨天他們走得急，沒顧得上聊。” 叔爺如實回答。
    陳虎聽了，心中隱隱察覺到了一絲蹊蹺，一種不安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開來，但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陳虎的擔心是對的，這時候那個車把式正躬身跟一個人匯報著這一路上的事，而大車店名義上的大掌櫃胡三，此時也恭敬的站在一旁，諂媚的笑著。
    “這麽說，朱廣海直接去了張家屯？”
    一段生硬的中國話傳來。
    “是的，第二天上午我就返回去瞅了一眼，陳家屯的那個小子打獵剛下山，我也是在張家屯接到的朱廣海。
    出屯子的時候，又跟一戶人家聊了一會，那小子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爺爺輩是闖關東過來的！“
    車把式一直弓著腰說話。
    “佐藤桑，我知道他爺爺，這老頭姓陳，當年是火槍營的，活不下去了，這才帶著家人逃荒到了這邊。
    這老頭沒死幾個月，聽說是被土匪打了黑槍！“
    胡三接過車把式的話，把他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哦？被土匪滴，打黑槍？”
    “是的，這小子過年才十六！”
    “很好，胡三，你可以拉攏拉攏，爭取讓他為帝國效力！”
    “是，佐藤桑！”
    “你們都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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