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一場早有預報的初雪準時降臨，將北方幾市帶進了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
    當天空泛起一絲魚肚白的時候，大地已然被那潔白無瑕的雪花所覆蓋，仿佛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絨毯，將往日的落後不堪通通掩蓋。
    老火，楊元寶等一眾下崗工人早早在街道辦事處有序的排上了隊，大家都很默契的穿上了新發的軍大衣。
    從遠處看，就像一條綠色長龍，在街道蜿蜒盤旋。
    可今日卻又多了一絲不同，不知怎麽地，今天這裏竟然很默契的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集市。人頭攢動，吆喝聲不斷，頗有幾分過年的氣氛。
    上百萬資金的發放，小商販們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分一杯羹。
    八點，幾輛警車護著一輛押運車按著喇叭準時駛入街道辦事處小院，又引來眾人歡呼。
    不多時，大腹便便的街道辦主任吳德帶著十幾個維護秩序的工作人員出現在門口。
    站在台階上的吳德先用帶有鄙夷的眼神掃視了一眼門口擁擠的人群，才施施然拿著擴音器，大聲道：“好了，大家安靜，我講幾句。”
    嘈雜的聲音依舊。
    對付這群“刁民”吳德很有心德，也不急，也不惱，就舉著擴音器，不說話，就這麽定定看著下麵的人。
    果然，下麵的人自己著急起來，“別說了，快別說了！”
    “別耽誤領錢，都別說了！”
    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人的聽從性就會被提高。
    見人群安靜了，吳德這才晃了晃擴音器重新開口，“馬上要準備發放基本保障金了。
    這是咱們北山市第二次發放基本保障金，保障金是市裏給予保障大家的基本生活的費用。
    這筆錢來之不易，你們啊，要學會感恩，要擁戴政府……。”
    這一講就是長達二十幾分鍾，直將所有人的耐心磨光。
    “媽的，這無德真是缺德，這麽冷的天，讓咱們站在這聽他囉裏吧嗦！”
    “是啊，真她媽的缺德！”
    “他不是缺德，他是無德！沒有德！”
    下麵謾罵聲越來越大，吳德臉一下黑了下了，“誰再罵！誰再罵！你們還想不想領了！不想領就給我滾出去！”
    這話一出又把隊伍的情緒按的下來，事關未來一個月全家的吃食，誰都不敢正麵去頂撞對方。
    “媽的，狐假虎威，這錢是市裏發的，他有什麽權利扣著不發！”楊元寶在背後啐了一口。
    老火安撫道：“算了，犯不著跟這瘋狗置氣，他在上麵說，咱們在下麵說就行，有這時間，不如想想，今天中午吃什麽吧。”
    一聽吃，楊元寶來勁了，他說準備買點粉條豬肉，加市場拾掇的爛菜葉燉一大鍋。
    老火笑了，“行，你小子，該省省該花花，會精打細算。”
    楊元寶咧嘴一笑。
    又講了十分鍾，吳德才揮了揮手，讓下麵的人放人進去領錢。
    可很快，領錢的人群就出現了騷亂。
    “為什麽隻有一百六十塊錢！不是說好了二百二嗎？”
    “是啊！這一下少了六十塊錢，怎麽活啊！”
    有人拿著錢衝出來質問吳德。
    隊伍頓時炸了鍋，六十直接少了四分之一，是他們全家一周的夥食了。
    吳德斜視了一眼來人，抄起擴音器對著來人就罵了起來，“嚷嚷什麽嚷嚷，這個月隻有一百六，不領就給我放回去！”
    錢一下少了這麽多，大家都火透了，哪裏還會聽吳德的話，當即嚷嚷起來。
    “不領就不領，我們去市裏告他們，肯定是他給貪汙了！”
    “對！告他！”
    …
    吳德並不驚慌，這場景他早有預料：“去告吧！給市裏看到你們這麽鬧，別說一百六，連二百二都有沒有。
    再說了，我什麽時候說不是二百二了，你們看看自己身上的軍大衣，值不值六十塊錢！”
    眾人一愣，看了看身上的軍大衣。
    還別說，這件衣服市場價去買還真要五六十塊錢。
    “我們不信，報紙上宣傳不是送給我們的嗎，肯定是你吞了。”
    吳德譏笑道：“報紙那是什麽，粉飾太平的，你們還真信啊，三四十萬件軍大衣，你們算算是多大一筆錢沒有，政府管你們吃喝，還要管你們穿，管的過來嗎？
    剛才我還說感恩，感情白說了？政府體會你們的難處，我說你們怎麽就不體會一下政府的難處。”
    又一副無所謂的說：“你們要是不信，那就去市裏找市長吧，正好，省裏領導還沒走，你們去鬧一鬧，指不定就能把咱們這位好市長給鬧走，到時候一換人，我看這一百六都沒得拿。”
    一群人頓時怯了火。
    對方的話說的一點毛病都沒有。
    不管怎麽說，人家能發錢就不錯了，要真把這位市長搞走，換成前麵幾任那樣子，恐怕一分錢都拿不到不說，還得各種名頭搞征收。
    一群人鬧哄哄了一會，也沒人再敢舉旗了。
    吳德又加了把火，“我說，你們還領不領，不領的就讓開，別耽誤想領的，你們要告就趕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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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又鬧哄哄了一陣，最後隻能一邊排隊領錢一邊罵。
    華夏人民就是這樣，隻要能過得去，就能忍則忍。
    很多人心裏明白，這錢大概是下麵這些當官的給貪汙了，但他們又不認為自己能鬥的過這群貪官，畢竟市長那麽忙也不可能見他們這些升鬥小民。
    當然了，萬一真是上麵的意見，他們鬧起來，搞不好真連這點也沒有。
    老火卻覺得他們這位新市長不是這樣的人，把這想法和楊元寶一說。
    楊元寶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我看啊，這天下烏鴉一般黑，隻不過咱們這位新市長不是太黑。”
    老火壓低聲音，“要不，咱們寄一封舉報信去市裏看看，搞不好那六十塊就是他吳德私吞了。”
    楊元寶被對方的想法嚇了一跳，“老火，你瘋了啊，都說民不與官鬥，就算不是市裏的意思，咱們就算告倒了吳德，難免遭到對方報複。
    你忘了，吳德的小舅子可是有名的地賴子，到時候咱們還不夠他一頓揍的。”
    老火壓著火氣，“那咱們就這麽任由他們貪汙咱們的錢，六十呢，你豬肉燉粉條不吃了？”
    一聽這話，楊元寶臉就苦了下來，“吃，但是少吃，就割個三五兩肉吧，至於粉條，稱點零七八碎的吧，好歹也算吃頓好的。”
    “嘿，你小子。”老火被對方這副樣子弄的一口氣不上不下的，最後重重的歎了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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