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三十二個靈魂……”
    聽娜赫拉這麽說，穹的臉色難看了不少，他心中湧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那三十二個人都是十術戰爭的勝者。冠軍的獎勵就是血肉苦弱靈魂飛升？”
    這到底是「不朽」還是「記憶」啊喂！就剩個靈魂，流光憶庭那種模因生命是吧！
    【他們的身體已經入棺，隻留下靈魂與這座高塔綁定永存。】
    “和高塔綁定？難道不能離開？”
    誠實的娜赫拉點了點頭。
    【倘若離開，他們將不複存在……】
    誠實的娜赫拉向穹如實說出十術戰爭勝者的歸宿——失去身體，變成孤魂野鬼被束縛在這高塔之內。而得到了這一信息的穹毫不猶豫的對娜赫拉開了嘴炮。
    “你管這叫永生？你管這叫不朽？這分明是把人關進塔裏坐牢的無期徒刑吧？！”
    穹握緊了手中的炎槍，槍鋒直指娜赫拉——這樣的「不朽」傻子才要！還不如人家流光憶庭呢！
    被炎槍指著的娜赫拉也不惱——畢竟穹不可能傷到一條死龍。
    【並非如此，我隻是在幫助他們。他們與你不同，小蕾耶拉——也就是我們的神明拒絕了他們，而後利托斯特找到了我。】
    “利托斯特？找你？”
    穹的思緒跳過了“他不同”直接回到了擂台，想起了那個撞自己槍口還在笑，甚至感謝自己的神經病。這個和那家夥有啥關係？
    與此同時，帷幕之後的某人麻了。
    “娜赫拉，那種事沒必要——”
    【利托斯特他找到了我，希望我能給予這些十術戰爭的勝者一個歸宿。他說，十術戰爭的勝者倘若因為小蕾耶拉不願意選擇新的騎士而在高塔中生老病死太過荒誕，因此他請求我賜予他們不朽——他還是像過去那樣太過心善，看在多年朋友的麵子上，我答應了他的請求。】
    利托斯特……
    穹……
    利托斯特，心善？
    這個笑話真不好笑。
    好吧，得承認，至少在白及的嘴裏利托斯特是個看不透的好人。但要怎麽解釋晨雪的姐姐失蹤，還有他在擂台上近乎殺人以及襲擊琪亞娜呢？穹想不通，真想不通。
    算了，不想了。反正那個瘋癲的家夥都變成灰了，與之相關的影潭和多尼戈爾等事之後再說，現在還是先看看眼前吧。
    意識到娜赫拉隻是個可能認知上有點障礙的龍，穹手中的炎槍不自覺地鬆了鬆——她這種為希娜狄雅自責，還把利托斯特當大善人的龍，應該不會搞地球之神那種強買強賣吧？
    【總之，我保存了他們的靈魂，凍結了他們的時間，讓他們在高塔中等待神明的召選，直至今日。】
    “所以，有幾個人被選為騎士了？”
    【……】
    娜赫拉沒有回答，隻是靜靜的看著穹。這盯得穹有些發毛。
    “不會，一個都沒有吧？”
    娜赫拉依舊沉默，這無聲的回應讓穹心中一沉。真就如自己所想，三十二位勝利者一個都沒被選上？那這些所謂的十術戰爭勝者，被困在這高塔中，失去身體，等待一場可能永遠不會到來的召選，該是多麽的絕望？
    事已至此，什麽都別說了，向後轉，先帶娜娜離開。
    “啊哈哈……不好意思，我信「豐饒」藥師的，您這「不朽」的龍祖於命途不合，我走了哈……”
    【可你追隨的不是「開拓」嗎？】
    娜赫拉緩緩開口，語氣平靜，這讓穹有點不太好意思轉身離去。
    借娜赫拉的口，利托斯特發話了。
    【開拓者穹，你和他們不同，你來自天外不說，有神明的眷顧定能成為利托斯特之後新的騎士……在你成為騎士之後，未來你將協助神明，管理這顆星星，並追隨她帶領子民向前……】
    娜赫拉的聲音依舊平靜，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仿佛穹再拒絕，她就要考慮動粗。
    穹沉默了，他忽然覺得這大母龍有兩個人格，還時不時切換……相比之下，自己更願意和幼龍娜娜聊天，起碼小龍沒那麽多事。
    穹看向懷裏被娜赫拉搞懵的娜娜——這小龍現在還沒恢複過來呢！下手真夠狠的，對同族新生兒痛下毒手。
    現在想想，利托斯特的同事都是這種人？如果考慮到蕾耶拉不要新的騎士，那高塔裏人估計屈指可數蕾耶拉，娜赫拉，利托斯特……最多加個瑟拉佩姆吧？以及三十二個淪為孤魂野鬼的十術戰爭勝利者。
    不，這沒了太陽想找回太陽的神，一條不知道是不是丹恒親戚打小龍沒輕沒重的不朽星龍，還有個不善言辭長不大的「結合」之術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幹活的樣子……根據娜赫拉最後那幾句，這騎士的工作怎麽聽都不像是單純的護衛，得一人肩負護衛、行政、巡查、組織等多項工作，看那神的樣子好像除了希娜狄雅啥都不在乎，十之八九是個甩手掌櫃，而因為蕾耶拉不願意任命新的騎士，所以……
    這整個瑞木乃至洛星，不會都是在利托斯特一個人肩上扛著的吧？考慮到利托斯特家還被自己和鬆雀打進去過，他大概也不是奢靡享受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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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敲側擊問一問吧。
    “娜赫拉，平時你都幹什麽？”
    【我什麽都做不了，因為我隻是過去的投影，已死之龍。】
    “啊？那神呢？”
    【不知道，但小蕾耶拉，大概是在每天回憶希娜狄雅吧……】
    穹……
    好了，初步破案了。利托斯特的精神病大概是被戰爭和過勞死但死不了逼出來的，所以隻能變身殺人狂魔排解情緒……當自己一槍捅到他麵前他主動找死，其實是他覺得自己解脫了？
    如果自己的推斷沒錯，這當騎士恐怕比做塔裏的孤魂野鬼都難受——曾經，自己因為在休伯利安上當代理艦長被安娜?沙尼亞特追著幹艦長無量塔姬子派下來的活……就這樣，他都要把部分笨笨的工作塞給愛醬呢！利托斯特的工作量怕不是比奧托和後來的德麗莎工作量還大！
    看看，不是魂鋼之軀的德麗莎主教憔悴成什麽樣了？人家都累成狗了啊！與之相比，老楊無官一身輕，天天在宇宙裏開拓還沒特斯拉管，不比天天在天命浮空島加班舒服？
    穹越想越覺得不能當這個騎士，什麽騎士，什麽永生？這就是個超級巨坑，坑裏麵還有一堆鋼釘！
    “娜赫拉，騎士什麽的，我真不合適！至於永生……要付出身體的代價唉！算了吧。”
    【你不想做騎士？但你得到了神明的眷顧，這是你的特權。而且……】
    娜赫拉聲音依舊平淡，唯有熟悉她的人知道，她現在有一點點高興。
    不隻是因為穹想開拓，在穹身上能看到曾經自己寰宇旅行的影子，還有自己與利托斯特的賭局，平了。
    這樣一來，放心不下的他，可就沒法那麽痛快的走了啊。
    【而且有她在，你能獲得的「不朽」，遠不止於此。】
    娜赫拉暫時屏蔽了快飆垃圾話的利托斯特，伸手指向暈頭轉向的娜娜。
    “娜娜？”
    “嗯？穹你在叫娜娜嗎？”
    就在這時，穹懷中的娜娜動了動，發出微弱的聲音。穹低頭看著娜娜，忽然間娜娜睜開了大眼睛，兩雙金色的眼睛就那麽對視在一起，相顧無言。
    “穹，你在做什麽？”
    “額，不要笑挑戰？”
    【咳咳……你不必失去身軀，另外隻要你簽下龍鱗命契，這條幼龍將獲得我的力量，你們將成為不朽的寵兒——就像你那位朋友一樣。我允諾你們離去，以你們為中心，不朽的力量將籠罩世間萬物，就像我曾經那樣……最終，你們和周圍的一切將得到永生，你們的時間將會被靜止，你們的意識會亙古恒存！這，便是我為你們人類選定的不朽。】
    “哇！娜娜原來可以做這麽厲害的事嗎？”
    重新飛起來的幼龍字典裏似乎沒有記仇這兩個字，她絲毫沒有表現出對娜赫拉的怒意，反而沉浸在“我很厲害”的喜悅中。
    但是穹隻是無奈的暼了她一眼，娜娜還是太小了，完全不理解這比慈懷藥王還壽瘟禍祖的效果有多逆天——倘若他接受了，那他不是在自己所到之處創造拉喀答嗎？
    最起碼也是人工製造砸不爛殺不死的超級豐饒孽物，勁比仙舟人打的那種還大，別哪天被「巡獵」的嵐一箭射爆了！
    哦不對，這十億年前，沒嵐也沒藥師，但真有龍祖……
    “多謝你的好意，但我感覺我們受不起——”
    【你不想救下流螢嗎？】
    穹的話被娜赫拉這突兀的聲音打斷。
    【你若接受，便能救下那位流螢。流螢……多麽美麗的名字？就像你和她一起看的流星一樣，美麗的光芒稍縱即逝。你可以去開拓，追隨那位阿基維利的步伐去宇宙各處浪遊星海。而她隻能待在冰冷的醫療艙裏，慢慢失去對身體的認知。現在有個機會，你能拯救她和其他所有人，你不心動嗎？】
    原本打算拒絕的穹眉頭一緊，娜赫拉怎麽把流螢搬出來了？沒錯，流螢是他知道的人裏最需要「不朽」命途的人，雖然他和流螢……好吧，可能是他忘光光了？反正聽到這話，突然就有一塊巨石堵在他心口，可不朽所帶來的後果更讓他不寒而栗——是，是能救下流螢，但也會引發更大的災難啊！
    【還有無量塔姬子，我不理解你為什麽害怕她死去，但如果擁有了不朽的力量，人生苦短，軀體衰弱，生離死別，都將不複存在。】
    “你還真就是偷窺狂啊？”
    聲音變得十分清晰，一道光芒閃過，娜赫拉就近在穹咫尺了。直到此刻，穹才徹底看清了這位黑皮龍姬——她周身散發著藍光，整個人都變得半透明。
    【你還在猶豫什麽？難道，你要放棄永生，放棄整個人類文明永恒的可能嗎？無論是洛星藍星還是其他的星星，人的生命在你的行跡下都將是永恒的代名詞，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心動嗎？】
    娜赫拉手心中飛出一片鋒銳的龍鱗——隻要穹拿下接受，那這契約也就成立了。
    “娜赫拉！”
    利托斯特在帷幕後暗自叫苦，沒想到娜赫拉居然把事情搞成這樣？如果穹真的不當騎士離去還接受了不朽的賜福……以他那活動範圍，會給多少星星帶來永恒的災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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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顆實質是龍鱗的流星降落在拉喀答開始，他們的母星就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永恒的悲劇——若非洛星有蕾耶拉這位神的存在，利托斯特第一個就要跟搞不朽娜赫拉拚命，可如今娜赫拉不僅要讓「不朽」籠罩洛星，還要像瘟疫一樣擴散到寰宇？
    要是利托斯特還沒死過一遍，他大概已經冒著違背約定的罵名抄著長劍上去一劍砍斷龍鱗了——但現在他做不到。約定的禁製同時束縛住了死去的龍和他這個活死人，他隻能祈禱，祈禱穹拒絕這份誘惑力巨大的契約……或者，從此留在洛星也行？
    ————————————
    娜赫拉的勸說穹聽煩了。穹冷笑一聲，看向娜娜。
    “娜娜，你怎麽看？”
    “娜娜覺得，她說的應該有道理吧？”
    穹……
    果然是頭小傻龍，聽風就是雨，還沒學會獨立思考……
    穹收起炎槍抬起了手，去抓住那塊懸浮的鱗片。
    【接受她，然後帶所有人，投入不朽的懷抱吧！】
    “哦～”
    穹指尖觸到龍鱗的瞬間，先是感到堅硬，像是有光澤的金屬。然後感受到了它的鋒銳——還有裏麵的熾熱。
    “那麽，勞資告訴你一句話拿回去，誰要這破玩意！”
    穹一把抓住龍鱗，動作粗野的將其向娜赫拉擲出。幾乎是同時，一種冰冷、鋒利的觸感猛地攫住了他的手掌邊緣。下一秒，劇烈的疼痛如同電流般竄過手臂，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穹低頭看去，鮮血已經從劃破的皮膚下滲出，迅速染紅了指尖，一滴、兩滴……
    “這破玩意這麽鋒利啊！”
    穹懊惱自己情緒上頭居然用手抓而非球棒砸的同時，染血的龍鱗穿越半透明的娜赫拉，以一道並不優美的拋物線砸在地上，多了一道裂痕。
    ……
    見此景，利托斯特鬆了一口氣他到底還是沒看錯人，他是對的——要是這小子肯接受蕾耶拉的冊封頂他的班，那就再好不過了。
    但他要是非走不可怎麽辦呢？不說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他亮球棒就能搞的自己欲仙欲死，光那條叫年糕的蛇也不是自己打的過的啊！
    可穹不留下，自己沒值得托付的人，不敢走啊……難道按原計劃，讓白及死馬當活馬醫嗎？這真的可靠嗎？
    “要是你是洛星人該多好……”
    看著正在控訴錯愕的娜赫拉的穹，利托斯特邊笑邊歎氣。
    要是洛星有這麽一號人，自己哪怕從小養到大也退休了啊！
    等等，從小養到大？
    利托斯特眼睛瞄向染血的鱗片，一個瘋狂的想法在他心中萌生。
    娜赫拉的龍鱗命契非尋常龍鱗，裏麵蘊含著超乎想象的生命力，維係「不朽」的神恩。而在她死後，所有的龍鱗中最幸運的那塊會在陰差陽錯之下變成龍蛋，最終經曆無數歲月，孵化成一條新的龍，這條新的龍會繼承本體部分記憶與能力，如果娜赫拉現在願意，她完全可以把一切傳給這頭小龍，也是她的轉生體——娜娜。
    那如果，如果他借助娜赫拉的龍鱗命契的生命力搭配影子力量的可塑性，其中注入穹的鮮血，是否有可能借助三者不可理解的神奇之處誕生一個特殊的新個體？這個新的個體，是否能同時獲得三者的特質？如果他成功了，那豈不是得到了最優秀的騎士預備役？
    不過這種一拍腦袋想出來的計劃利托斯特自己都感覺還不靠譜——不提倫理道德什麽的，他不在乎那東西，起碼得跟娜赫拉商討一下可行性方案不是？萬一穹真的不肯留下，這個方案也不失為實驗性的後備計劃……
    在穹大罵娜赫拉的時候，無人注意到，那塊染血的鱗片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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