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認賊作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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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戚弘毅的留書,陳忘雖然產生了種種疑問,但有一點卻清晰明了:芍藥並沒有卷入爭奪玄武甲之事中。
結合客棧裏遇到的種種人,件件事,經過略微思考,陳忘最終將目光鎖定在淫鼠花小浪身上。
有了目標,陳忘再次發力,一刻不停地尋找著。
隻是他沒想到,光陰蹉跎,竟已將自己的身體折磨成這般模樣:稍一運功,體內便熱力湧動,像千百條爬蟲在皮下噬咬,又麻又癢,難受至極。
饒是如此,他硬是咬著牙,熬住這種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焦急地尋找著芍藥的蹤跡。
不多時,陳忘的身體便支撐不住了,扶住一處破敗的牆頭,呼呼喘氣,眼睛裏也一陣明一陣暗。
自己中毒多年,想來也絕非一時半刻便真的能治好的。
先前芍藥用銀針將眼睛周圍的毒素導引出去,換來片刻光明。
如今自己運功狂奔,淤積在髒腑裏的毒素重新擴散開來,想必不消太多時間,自己便又要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陳忘不怕死,死亡本不可怕,無能為力才可怕。
如果丫頭有什麽意外,自己的手中便多了一分罪業。
此來中原,他是為了贖罪,而不是增添惡業。
比起芍藥的安危,這一副本就要以死謝罪的軀體,又算得了什麽呢?
發了發狠,陳忘用力撐起自己的身體,正打算繼續尋找,卻無意中聽到黑暗裏有人竊竊私語,似與芍藥下落有關,心念一動,就勢藏匿在牆下,靜聞其語。
一人道:“那人把娘扛了進去,還要我們在此護法,說是要趁此美景良辰,做我們爹爹,這可如何是好?”
另一人道:“咱們哥兒幾個生來沒爹沒娘,今日認了娘親,又有人來做我們爹爹,極好極好。”
先前那人再說:“他做了我們爹爹倒也無妨,隻是要跟我們姓,姓石。”
又有人反駁:“都是兒子跟老子姓的,哪有老子跟兒子姓的?不可不可。”
一人道:“咱們生下來就姓石,豈能改姓?他要是不答應,咱們四個把他綁起來殺了,再尋一個爹爹便是。”
一人附和:“正是正是。”
一人回複:“有理有理。”
這聲音,正是客棧裏的夥計石家四怪。
結合客棧裏的種種事端,陳忘確信四怪口中談論的娘親,定是芍藥無疑。
不知花小浪使了什麽陰謀詭計,竟將四人誆住,讓他們乖乖守在門外。
耽誤一刻,芍藥便多一刻的危險。
刻不容緩,陳忘哪敢多想,當即衝出去,要闖入屋中救人。
石家四怪見憑空跳出一個人來,立刻四下圍住,石下道:“爹爹娘親在屋裏練功,來人休要打擾。”
石裏道:“不對不對,是娘親在裏麵練功,等練完了,那人才算自己的爹爹。”
石巴石人隻是“正是正是有理有理”附和著,不像有什麽主見。
陳忘哪裏有心思同這四個侏儒計較,大步直行,欲強行衝進屋子。
四人見陳忘不理會他們,便分作四路,一齊攻來,欲強行阻攔陳忘去路。
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陳忘要麵對的是四怪的八隻手。
然陳忘絕非常人,那四怪雖齊齊衝向陳忘,一瞬之間,竟又齊齊飛向四方,重重跌坐在地上。
石家四怪麵麵相覷,竟無一人可以看清陳忘究竟是如何出手的。
陳忘於強行奔跑之中毒血翻騰,身體本就是強行支撐,而方才連出四招快攻,精力已竭,竟讓自己到了燈盡油枯的窘迫境界。
他體內血液翻湧,毒素擴散,眼睛更加模糊不清。
一時頭昏,站立不穩,身體一晃,跌坐在門前石墩上,用木匣子撐住地麵,才勉強沒有倒下。
好在方才動手,四怪吃了暗虧,一時之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石下道:“哥幾個,咱們剛剛怎麽飛出去了?”
石裏道:“哥哥,想必這人會什麽妖術,咱們可得小心些。”
石人一聽妖術,嚇得兩腿發顫,說:“他是鬼,還是妖怪?可怕可怕。”
石巴說:“四弟,真沒出息,他明明是人。人常說:鬼沒影子,妖怪沒下巴。你看看他,既有影子,也有下巴呢!”
石人聽後,仔細觀察著陳忘,道:“果然果然,他是有下巴的。”
四人說話的空檔,陳忘的身體卻如烈焰焚燒般難受。不過比之身體的痛苦,更加難受的,是他那顆焦急的心。
這副殘軀,打這四怪已然十分費力,又如何能搭救芍藥?難道老天嫌我罪孽深重,偏偏賜我這片刻光明,隻讓我目睹這丫頭受害卻無能為力嗎?
天呐!
正所謂急中生智,在陳忘逐漸絕望之時,卻聽見四怪竟自顧談論起來,心有顧慮,踟躕不前。
他深知這四怪生性天真爛漫,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咳咳……”
陳忘清了清嗓子,以一種威嚴莊重的口氣說道:“什麽妖怪不妖怪的。我可不是妖怪,而是天上的神仙,見你們四個的娘親有難,前來救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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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人一聽這話,當下就要磕頭跪拜,不想這一舉動卻被大哥石下攔住。
石下心存猶疑,搶先問道:“你說你是神仙,如何能證明?我們四個的娘親好得很,如今正要和爹爹練功,又會有什麽災難?”
“證明?你們四個剛被我的神力彈飛,還不自知嗎?”陳忘應對這四個家夥,遊刃有餘:“你們娘親被那人抓去屋子,正是一個劫難,需要你們幾個前去搭救。”
由於陳忘出手實在太快,四人竟無一人看清,自然不知道是被什麽彈飛出去的。
此刻聽陳忘說是神力,竟不疑有他,當即跪拜。
石裏問道:“神仙爺爺,娘親有難,為何不招呼哥兒幾個進去搭救?”
石巴也附和道:“對啊對啊,我們幾個也是看著娘親老老實實趴在那人懷裏,還以為這是娘親的意思!”
陳忘聽到這話,一時心驚:芍藥既不呼救也不掙紮,莫不是昏過去了,莫不是……
想到可怕處,陳忘氣海翻騰,毒血上湧,禁不住就要噴出一口鮮血。
為不露破綻,他竟然又生生忍住,硬是將口中鮮血給咽了下去,盡管內裏已經翻江倒海,可外表卻一如往常。
陳忘暗自調息一陣,才開口責怪道:“你們幾個糊塗鬼!抱你們娘進去的家夥外號叫淫鼠,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孩子會打洞,他要是成了你們爹爹,你們就是石家四鼠了。”
“石家四鼠?”
四怪異口同聲,大為驚異。
“啊呀,不好!”
“難聽難聽。”
四人齊拍了下腦門兒,大叫不妙。
他們四個本來就身材矮小,最恨被別人嘲笑。此刻聽聞有被稱作四鼠的危險,也不管其他的了,四雙眼睛互相一對視,心領神會,當即一起衝進屋子。
霎那間,隻聽屋子裏劈裏啪啦一陣亂響,夾雜著花小浪聲聲鬼哭狼嚎似的慘叫。
不多時,陳忘就看見花小浪捂著下體,渾身是血,連滾帶爬從門口爬出,踉踉蹌蹌地逃走了。
陳忘無力阻止,又心憂芍藥的安危,將木匣當做拐杖,強自支撐著走進屋子。
而芍藥此刻剛剛醒轉,頭痛不已,眼見四怪將那花小浪打跑,心下稍安。
然而片刻之後,她便在心裏自責自己的沒用,聯想到慘死的血蝠煬燦,更是萬念俱灰。
果然是願意與自己相處的人,一個也沒有好下場。
正此刻,又見陳忘走進屋子,唯恐再給這世間帶來什麽不幸,甚至是給大叔造成什麽傷害。
心念一動,她竟摸到花小浪遺落的彎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對陳忘嘶喊道:“不要靠近我。”
四怪聽了,還以為是說他們,誤認為自己姍姍來遲,惹得娘親生氣,急忙跪倒在地上,哭喊著求娘親不要死之類的荒唐話。
陳忘體內的毒素已重新擴散到雙眼之中,此時此刻,所能看見的也隻剩下一個模糊的人影輪廓。
他不知道芍藥的心理,還以為這丫頭是受了刺激,急忙說:“丫頭,是我。”
芍藥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彎刀卻並沒有取下來,兩行清淚自臉頰滑落。
“大叔,恕芍藥不能再與你們同行。芍藥本是詛咒之軀,孤煞之體,所有和芍藥接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陳忘聽芍藥言語中有絕望之意,勸道:“丫頭,你胡說些什麽話?今晚你給我治療後,我眼睛已經恢複了。你就是我的福星,怎麽會是煞星呢?”
聽了這話,芍藥握刀的手竟有些鬆動,問道:“大叔,你的眼睛真的好了嗎?”
“好了,真的好了。”
陳忘邊說話,邊緩緩走近芍藥。
然而,他的視線卻進一步惡化,變得更加模糊了。
一不留神,竟絆在一塊磚頭上,一個踉蹌,身體向前一撲,險些摔倒。
芍藥見狀,剛剛鬆動的手竟重新緊繃起來,大喊著:“你騙我,你明明沒有好。芍藥果然是不祥之人,活著也是害人。”
說著話,竟然將彎刀一橫,決絕地向自己的脖子劃了過去。
陳忘始料不及,好在離芍藥已經不遠,隻能撲上去,憑借模糊的影子,用手掌去握住那刀鋒。
鋒利的彎刀輕易劃破了陳忘的手掌,鮮血從掌中淌出。
與此同時,陳忘的身體進一步惡化,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隨後身體一歪,狠狠地倒在地上。
芍藥見狀,忙將手中彎刀一扔,撲過去,緊緊抱著陳忘的腦袋。
“大叔,都是芍藥不好,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好不好……”
“咳咳……”
陳忘竟忍住劇烈的咳嗽,強自支撐道:“傻丫頭,我死不了,你也不準死。我沒騙你,我確實看見了一會兒,隻是現在又看不見了。可是就算是一小會兒,也說明你的治療有效,你可是我的希望啊!”
“我是,大叔的希望?”
“對,你就是希望,所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能迷茫,不能尋死,連不開心都不可以”
“咳咳……”
陳忘又咳嗽起來,這是多年飲酒引發的痼疾,在毒血的催發下更加劇烈。
就在這時,白震山堪堪趕到,芍藥看著他,叫道:“老爺爺,大叔他……”
“老爺子,照顧好她。”
陳忘聽到白震山趕到,以意誌支撐的身體一下子垮塌下來,眼睛一閉,昏死過去。
白震山看到這副場景,眉頭一皺,道:“現在還不是你該死的時候。”
說罷,一手扛起陳忘,一手拉著芍藥,奔雲來客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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