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師父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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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
    一滴液體滴到楊延朗兩片因失血過多而變得煞白幹涸的嘴唇上。
    它仿佛活著一般,順著楊延朗的嘴唇慢慢往下爬,一股醇厚的香氣瞬間攻占了他的味蕾。
    那東西並沒有繼續在舌尖停留,而是繼續向下麵爬行著,慢慢爬到了他的喉嚨。
    在這裏,它仿佛將自己燃燒起來,燎得他的喉嚨火辣辣的。
    這團火並沒有在他的喉嚨裏熄滅,而是變成了一把燃燒的刀子,沿著他的食管滾落下去,一直到達他的胃裏。
    它就在那裏翻滾起來,熏的楊延朗整個身體都熱起來了。
    “這便是孟婆湯麽?”
    楊延朗仿若在夢境之中,卻未曾停止思索:“它在無憂的香醇中開始,終結於滾燙的燃燒裏,而最終,會讓人忘記快樂憂愁,忘記——一切。”
    一切麽?
    “月兒!”
    楊延朗驚叫一聲,陡然從大夢之中驚醒,涔涔冷汗浸透了他的身體。
    他雙目圓睜,那象征死亡的鐮刀依然懸在自己的頭頂,還不曾落下來。
    一瞬,仿若千年。
    滴答……
    滴水聲卻並沒有隨著夢醒而停止,反而是更加清晰地回響在每個人的耳朵裏。
    就連羅天也停下手中的巨鐮,疑惑地抬起頭來,去尋覓聲音的來源。
    “你是誰?什麽時候到這裏來的?”羅天看著房梁,眼神中充滿驚恐和戒備。
    打鬥良久,這人醉臥於梁上,自己竟不曾察覺麽?
    眾人聞言,一起抬頭,卻見房梁上果然有一個人,仰躺著,仿佛正在打盹兒,那滴落而下的一滴滴液體,分明是他腰間別著的酒壺蘆裏的殘酒。
    “好夢易醒,醉裏尋歡……”
    聽到問話,梁上那人伸了伸懶腰,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似身形不穩,竟然從房梁上摔落下來。
    直到這時,人們得以看清他的本來麵目:不過是個衣著邋遢,頭發散亂,臉麵上帶著稀疏胡茬的浪蕩中年漢子罷了。
    這漢子摔在桌上,卻毫不在意,拍拍屁股站起身來,既沒有在意滿屋子的黑衣人們,也沒有理會楊延朗母子,目光一動,停留在客棧中被打翻的酒壇子之中。
    他晃晃蕩蕩地穿過人群,在打爛的酒壇裏挑挑揀揀,找出一壇尚有殘酒的壇子,將身子斜倚在一柄麻布包裹的劍上,獨自暢飲了起來。
    楊延朗見到這人,卻表現地異常興奮,喊道:“師父,您怎麽來了?”
    那漢子聽到有人喚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循著聲音向楊延朗看去。
    他宿醉未醒,這一扭身子,步態虛浮,險些摔倒。
    待端詳一陣,那漢子卻突然大笑起來,開口便道:“小子,我從塞外帶來的烈酒,剛才賞了你幾滴,怎麽樣?喝著不賴吧!”
    聽到這話,楊延朗才意識到,方才是烈酒入喉,而並非什麽孟婆湯。
    楊延朗剛剛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此刻看到救兵,豈肯放過?
    於是他便忍住痛,委屈求援道:“師父,徒兒都快被人打死了,您老人家也不管管,就惦記著您的酒。”
    漢子醉醺醺的,聽楊延朗這麽說,便皺起眉頭仔細端詳,這才發現楊延朗周身是血,可他非但毫不關心,反而打著醉嗝嘲笑楊延朗。
    “嗬,嗬嗬,活該,誰叫你不好好學老子的劍,偏偏要練你祖傳的破槍。還有啊,少跟我套近乎,我無聊教你兩招罷了,誰認你這個徒弟了。”
    說罷,幹脆躺倒在桌子上,繼續咕咚咕咚地向喉嚨裏灌酒,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那群黑衣劍士見此人如此囂張,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裏,早就在心中憋了一口悶氣。
    方才收拾楊延朗沒有幫上隊長羅天,此刻又來了個醉鬼,還不把他大卸八塊,以求邀功請賞。
    幾個黑衣劍士相互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忽的一擁而上,長劍出手,一齊刺向那醉酒漢子。
    那漢子卻根本沒將這些黑衣劍士放在眼裏,將麻布包裹的寶劍輕挑慢點,輕鬆格擋下數道攻擊。
    過了一陣,似有些厭煩了,隨性而為的格擋突然變成迅如疾雷的快攻,一瞬之間,劍影翻飛,黑衣人的手腕竟被這麻布包裹的劍一一戳到,手中寶劍也盡數掉落在地上。
    其中一個黑衣劍士善於取巧,眼見同伴的寶劍都被他一一打落,便想從他腳部偷襲,卻不料手中長劍剛剛刺出,竟被他一腳踩住。
    黑衣人使盡力氣,卻拔不動分毫,心中暗自叫苦。
    不料醉酒漢子順勢坐下,用另一隻腳勾住黑衣人的脖子,使他仰麵躺在桌子上,開口笑道:“小夥子,懂得另辟蹊徑,是個人才,我請你喝酒啊!”
    說著話,撬開他的嘴,將手中大半壇酒咕嚕咕嚕往裏猛灌。
    眼見部下受此奇恥大辱,羅天豈能無動於衷?隻聽見巨鐮夾雜著陣風,“呼”地掠過那醉酒漢子,“哐當”一聲,將酒壇打的稀碎。
    漢子手中尚捏著一塊陶片,搖頭歎息道:“可惜,可惜,年輕人,你若是想喝,我請你便是嘛!何必這麽大火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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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廢話。”
    羅天發了一聲喊,巨鐮輪轉如飛,與那漢子戰在一起。
    李嬸兒見二人打在一起,悄悄拽了一下楊延朗衣袖,提醒道:“臭小子,發什麽楞,趁機快逃吧!”
    “那我師父……”
    楊延朗有所顧慮。
    李嬸兒輕笑一聲,說話聲大了些,像是故意說給漢子聽的:“若是連這些人都打不過,他也不配再叫江浪了。”
    “哈哈哈哈,”漢子聽到這話,狂笑一聲,對楊延朗說:“小子,要走快走,別在這裏礙眼。”
    話說到這份兒上,楊延朗也就沒必要再留在這裏,隻是不知道馬車是否已經順利出城,南門作為唯一的出路是否已經被關上。
    事不宜遲,李嬸兒和楊延朗趁二人交戰正酣,急忙退出客棧。
    “休走。”羅天看楊延朗母子要逃,揮舞巨鐮,欲擋住二人去路。
    “喂喂喂,我還在你麵前呢,別瞧不起人啊!”江浪長劍一挑,將巨鐮撥轉開來,給楊延朗母子讓出一條逃生之路。
    羅天眼見到嘴的獵物竟然飛了,心中十分氣憤,竟破口大罵起來。
    “江浪,十年前你雖然名震江湖,但時過境遷,如今的江湖,已經沒有你們這些人的位置了。你們這些老古董,與其賴在江湖之中,還不如學學項雲,早早失蹤掉,興許還能留下些傳說美名。在此處強自出頭,當心晚節不保。”
    江浪將蓬亂的頭發甩到一邊,咕咚灌了一口酒,斜睥了他一眼,瀟灑一笑道:“小子,人不大,口氣挺狂的,就讓我來稱量稱量你。”
    羅天本以為一番話說完,江浪會氣急敗壞、惱羞成怒,沒想到人家根本沒把自己當回事兒。
    一時間,羅天是又氣又惱,感覺受到了輕視,一用力,將巨鐮揮來,招招帶著殺心。
    江浪一邊飲酒,一邊作戰,巨鐮攻勢威猛淩厲,可說來奇怪,一遇上江浪的劍,便立即變得綿軟無力起來。
    羅天好歹也是黑衣隊長,“鬼手神戈”的名聲之下,堆積著滾滾人頭。
    他自負殺人無數,各派武功都有見識,可江浪的招式,似乎各派的影子都有,但又不完全是各派的武功,讓人難以捉摸。
    羅天比之江浪,實乃井底之蛙,哪知他學識之雜,融匯之深……
    “武癡”之名,可不是隨便吹出來的。
    羅天用盡渾身解數,可江浪卻飲酒不停,用麻布裹住的長劍雖橫挑豎撥,卻從未出鞘。
    感受到江浪的輕視,羅天竟被激怒了,大喝道:“你為何不敢出劍?”
    “既然你找死。”江浪突然不笑了,將酒壺蘆掛在腰間,慢慢抽出包裹在麻布裏的寶劍來,一股激蕩的劍氣立即充滿了整間客棧。
    江浪將劍橫在麵前,道:“成全你。”
    說罷,江浪迎著巨鐮,飛身上前。
    “第一招,毀你神戈。”
    說話間,江浪的寶劍劃過巨鐮的鋒刃,伴隨著金石交錯的響聲,巨鐮的刃竟像軟木一般被直接削了下來,隻留下了平整幹淨的切口。
    “第二招,斷你鬼手。”
    江浪撥轉巨鐮,欺身向前,將劍氣向上一挑,一雙燒傷般的鬼手噴湧著鮮血,朝著屋頂飛去。
    “第三招,拿命來!”
    江浪猛的從羅天身邊衝過,速度之快讓人看不清發生了什麽。
    隨後,江浪在羅天身後站定,不再回頭看他。
    “好快……的劍!”
    羅天說著話,脖子突然裂開一道紅線,鮮血噴湧而出,身體也隨之轟然倒地。
    與此同時,羅天那雙被斬斷的恐怖鬼手才剛剛落地。
    江浪從未回頭看上一眼,而是注視著擋住前路的黑衣劍士們,詢問道:“你們還要打嗎?”
    黑衣劍士們持劍相對,卻遲遲不敢上前。
    “那便給你們的主子收屍好了。”
    江浪說罷,把酒葫蘆拿下來,倒了一些在地上,算是請死者喝上一杯。
    酒葫蘆裏的最後一口酒被江浪含在嘴裏,全部噴灑在寶劍上,血跡順酒水流下。
    而後,江浪似在對劍說話:“封雲劍啊封雲劍,你至今未打敗項雲,你枉叫封雲啊!”
    說罷,江浪將擦劍的破布拋向身後,從黑衣劍士們主動避讓出的一條通道走出客棧,隻留下一個孤獨的背影。
    寂寞,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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