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錦衣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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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衣,聽聖明差遣,佩禦賜寶刀。
    上監百官,下察黎庶,威服四海,橫行天下,怎一個光鮮亮麗,好一派威風凜凜。
    然而錦衣之中,還有這樣一群人。
    他們履行了錦衣的職責,卻幾乎從未享受過它所帶來的榮光。
    他們,就是密探,一群沒有官服,沒有寶刀,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字的人。
    在錦衣的培訓完成後,密探便就此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化作各種各樣的人。
    也許是貴族忠實的家仆;也許是海外漂泊的學子;也許是塞北貿易的客商;也許是田間耕耘的農民……
    以新的身份開始新的生活,賺錢、交友、娶妻、生子……
    直到被重新啟用的那一刻,他們必須立刻拋棄所有,發揮出自己本來的價值。
    沈慶便是密探。
    離開京城之後,他的身份一直是東南首富——臨江城黎翀手下的護院家丁。
    兩年前,倭寇入侵臨江城,血洗黎翀家宅的時候,沈慶正受命押運一批珍寶進京,作為黎翀送給嚴蕃的壽禮。
    哪知此去歸來,那曾不可一世的富家翁黎翀已家破人亡。
    所要監視的人死了,密探也便沒了價值,兩年間,沈慶浪跡東南,幾乎被錦衣組織所遺忘。
    在黎翀家當差的時候,因黎翀待自己頗為厚重,於是無事可做的沈慶便化身遊俠,專殺那些落單的倭寇,匆匆兩年,倒也並不寂寞。
    直到幾天前,一枚錦衣令被拋在他的麵前。
    看到錦衣令的那一刻,沈慶心中近乎熄滅的火焰重又熊熊燃燒起來:“錦衣,終究還是沒有忘記我!”
    沈慶看著麵前那人,眼中竟湧出熱淚。
    盡管給他錦衣令的人的腰間佩戴的隻有一把軍中的抗倭刀,並未見錦衣刀,可那令牌卻是如假包換的。
    “錦衣不會忘記任何一個有用的人。”項人爾站在沈慶麵前。
    沈慶擦了擦眼淚,問道:“可是,黎翀已經死了……”
    “你也死了嗎?”項人爾反問道。
    “沒有任務的密探,跟死了沒什麽區別。”沈慶語氣冰冷而絕望。
    “現在你有任務了。”
    說罷,項人爾隨手拋給沈慶一張字條,便徑自離開了。
    沈慶定了定神,展開字條,那上麵隻有三個字:“雙木洲。”
    字條閱後即焚,火苗跳動著,就像沈慶那顆跳動的心。
    沈慶以民夫的身份孤身潛入雙木洲,精心繪製了雙木洲寨子的布防圖,了解了倭寇的人員及裝備情況,甚至摸清了神秘的七人刀眾的特點。
    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他做到了。
    情報的收集固然關鍵,但若無法傳遞給項人爾,無異於竹籃打水,前功盡棄。
    然而,倭寇對於民夫的看管是極其嚴密的,想要在約定的時間到達約定的地點,並將情報準確無誤地傳遞出去,隻能冒著暴露的風險。
    經過仔細研究,在否決了無數種方法之後,沈慶最終決定硬闖。
    夜幕未退的淩晨是人一天中最鬆懈的時候,趁著此時,沈慶殺掉了民夫營巡夜的兩個看守的倭寇,衝出了雙木洲營寨。
    可這隻是第一重障礙,在雙木洲到和項人爾約定的接頭地之間,還要避過無數關卡,這就注定了他無法走便捷易行的大道。
    更何況,沈慶的時間也並不充裕。
    看守約半個時辰輪換一次,發現了同伴的屍體,倭寇定會示警,全力以赴地抓捕自己。
    夜路,山路,險路……
    接頭地點近在眼前,時間也剛剛好。
    與此同時,示警的烽火果然在雙木洲營寨升起。
    項人爾很守時,他一早就隱身在接頭地的灌木叢中,看到人影,便輕輕學了兩聲布穀鳥叫。
    聽到接頭的暗號,沈慶向著聲音的方向走去,正欲以同樣的叫聲回應,卻突然聽到身後有弓弦拉動的聲音,同時有一個聲音大喊:“站好,不許動。”
    那是倭寇的語言,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屬於那座營寨唯一的一個女性倭寇——鳥羽真葉。
    沈慶的腦袋緩緩轉向身後,除了逐漸向他靠近的鳥羽真葉之外,樹上竟還有一個人,手持長弓,瞄準了自己。
    那人沈慶也認得,千弓佳射。
    沈慶苦笑一聲,一下遇到七人刀眾中的兩個,真是他的好運氣。
    與此同時,躲在灌木叢中項人爾也握緊了長刀巨鯊,做好了搏命的準備。
    鳥羽真葉一步一步地向沈慶走來。
    她的腳踏在林中的落葉上,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在靜謐的林中格外刺耳。
    她走的不緊不慢,像獵人走向已在囊中的獵物,同時用倭寇的語言自言自語道:“我說怎麽寨中燃起烽火,原來是逃了一隻小老鼠。”
    項人爾緊盯著外麵的情形,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
    他知道,樹上那人的羽箭正瞄準著沈慶的後背,隻要沈慶一動,箭矢必發;而那個步步緊逼的女人,似乎也不是善茬。
    怎麽辦?
    項人爾藏在暗處,激烈的思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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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出手,若一時難以取勝,便會被雙木洲倭寇圍困,生死且不懼,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情報可就……
    沈慶一動不動的站在灌木叢前,他知道,項人爾就在裏麵。
    他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認真的聽著倭女的步子。
    “就是現在。”
    就在倭女離沈慶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沈慶突然邁開步子,朝著灌木叢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千弓佳射欲引箭射之,卻發現沈慶逃亡的瞬間,鳥羽真葉的身體恰好擋住了自己的射界。
    就是這轉瞬即逝的瞬間的機會,讓沈慶緊緊的抓在手中。
    鳥羽真葉見到手的獵物仍在奔命,邁開步子便追;千弓佳射則收了弓箭,在樹間縱躍騰挪一陣,重新選擇了一處視野開闊的最佳射手位置。
    搭弓開箭,隨著一聲箭鳴,那長長的羽箭瞬間刺穿了沈慶的身體,幾乎與此同時,鳥羽真葉將長繩甩開,一下子捆住沈慶的身體。
    沈慶倒下了。
    鳥羽真葉和千弓佳射二人將這個私逃的民夫捆住,用馬拖拽著,經過項人爾隱身的灌木叢,向雙木洲營寨走去。
    倭寇已經走遠,初升的朝陽照在灌木叢上,也照在項人爾的臉上。
    項人爾從灌木叢中走出來,撿起了沈慶故意遺留在地上的密信,回到了寧海衛軍營之中。
    錦衣密探沈慶最終還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以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
    然而沈慶卻並沒有立即死去。
    倭酋山本綱夫從他殺人的手法中察覺出他不是普通的民夫,於是對他嚴加審問。
    可是無論他們用何種手段,都榨不出一絲一毫有用的情報。
    氣急敗壞的倭寇將沈慶捆在柱子上,任由毒辣的太陽暴曬。
    沒有人給沈慶拔出身上的羽箭,處理流血的傷口。
    他被示眾於此,給所有妄想逃跑的民夫一個警告,告訴他們逃跑的下場。
    可他的生命力是如此的頑強,盡管傷口已經化膿,又被汗水浸泡,疼痛到幾乎麻木;盡管膿水連同鮮血沿著箭杆緩緩淌出;盡管饑餓和幹渴讓他麵無血色,唇上起皮……
    可他就是不肯死去,直到碰到了陳忘等人。
    聽完了錦衣密探沈慶的故事,陳忘等人的信心更多了一分,如無意外,不日戚弘毅就將對雙木洲發動進攻。
    與此同時,大家都對沈慶感到由衷的敬佩,並將自己與項人爾以及戚弘毅的關係也都告訴了他。
    末了,陳忘等人鼓勵沈慶道:“沈慶,你一定要堅持下去,等戚弘毅攻打雙木洲之時,我們便帶著你一起逃出去。”
    不料沈慶卻搖了搖頭。
    他說話的氣力漸漸小了,隻是還不肯停下來:“我怕是不成了,恐怕活不到那時候。不過沒關係,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雖百死而無憾。”
    “好後生,努力的活下去,不能讓自己倒在勝利之前。”白震山想要激發出沈慶求生的欲望。
    “別輕言放棄啊!你看,我被毒蟲咬的渾身難受,也還在挺著啊!”楊延朗在旁幫腔:“我們這裏有神醫呢!芍藥,先不忙管我,你快看看這位英雄。”
    芍藥遠遠看著,並不真切,隻是多見皮外傷,致命傷隻有羽箭,但看他活過這麽久,應當未及要害。
    於是芍藥開口道:“現在立刻清創救治,應當還有生機。”
    沈慶聽了,很受鼓舞,跟眾人道謝後,道:“既然各位這麽在乎沈某,我便強撐一下,隻是生死有命,各位倒也不必強求。”
    展燕佩服英雄,見此人有救,遂轉向陳忘,道:“陳大哥,你有主意嗎?”
    陳忘思索片刻,道:“還需知道倭寇活捉我們的目的何在,而後再尋應對之法。”
    “叫他們過來,一問便知,”白震山當即拍打牢籠,大喊道:“倭奴,抓你白爺爺做甚,過來說個明白。”
    “老前輩,我還有話交代,還有話……”沈慶製止了白震山的行為,接著說:“若我不幸死了,尚有一些人可以幫你們,他們……”
    “誰在大喊大叫?”這是倭語,說話者是那座肉山一樣的胖子——剛力莽山。
    隨之而來的,還有拿倭刀對付白震山的倭人武士藤田筱虎,以及一直藏在暗處施放冷箭的千弓佳射。
    倭寇的出現,讓沈慶咽下了即將出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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