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炊金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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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水相逢都是客,意氣相投方為友。
江湖兒女,同遊一路亦是交情。
既然陳忘等人拜訪玄武門,二少爺葛修武自當盡地主之誼,在玄武門禁閉室中用好酒好菜擺下宴席,邀請陳忘等人及戚弘毅來此,盛情款待。
玄武門中參與宴席者,僅葛修武、鬼手七爺及巨劍小妹勝英奇三人而已。
勝英奇接到邀請,擔憂道:“二哥,大哥關你禁閉,要知道你在此請客宴飲,還不加倍罰你?”
葛修武不以為然,道:“禁閉禁閉,不許我出,還不準我朋友們進來嘛!你替我邀請客人,我不出門便是。”
勝英奇看著葛修武,無奈的搖了搖頭,隻好按照他說的去做。
宴請之前,鬼手七爺又提醒葛修武是否要知會一聲總管雷闖,卻被葛修武一口回絕,道:“雷老頭兒架子頗大,規矩甚多,若他不來還好,若真來了,事事都要有所顧忌,豈不影響我與朋友們歡飲暢談?而且,我偷偷在禁閉室擺宴,若被雷老頭兒知道,還不去我哥那裏嘮叨個沒完啊!”
鬼手七爺知這二少爺一向恣意灑脫,最煩人情世故,也便不再多言。
開席之時,葛修武解釋道:“諸位莫怪我玄武門招待不周,隻是我哥身體不好,吃食皆由嫂子汐落單獨準備,從不參加宴飲。我便代勞接待各位朋友了,玄武尾少有人來,在我葛修武麵前,諸位盡可隨意,絲毫不必拘束。”
說罷,葛修武隨意落座。
他伸手便拿了一隻大閘蟹,扒開蟹殼吃了起來,道:“我先打個樣,省的大家拘禮!朋友們一起,就要隨意,愛吃就吃,愛喝就喝,想說就說。”
對於這種氛圍,展燕和楊延朗等年輕人很是喜歡。
楊延朗有樣學樣,拿了一隻大蝦,便往嘴裏塞去,也不曉得吐殼;展燕吃慣了草原的牛羊,麵對這一桌子的魚蝦蟹和貝類,卻不知如何下口,隻能默默觀察別人怎麽弄,再模仿著去吃。
芍藥偷偷將酒水放的遠些,卻默默替陳忘剝了許多蝦蟹貝類,將剝好的肉放在陳忘觸手可及的盤子中。
白震山從前見過孩童時的葛修文,卻不知這孩子為何病成這般樣子,感慨道:“修文這孩子小時候聰慧有禮,可偏偏造化弄人,竟病成這般模樣。還好有個體己人悉心照料,也是一件幸事,願他能早日康複吧!”
“白老兄,兒孫自有兒孫福,不必過於掛懷,”鬼手七爺知道白震山早年喪子,怕他觸景傷懷,接過話頭道:“其實修文娶的那姑娘也是個可憐人,雖生的漂亮,為人也溫柔體貼,卻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女。多年前,還是雷闖外出之時買來此女,說是照顧修文生活起居。許是日久生情,修文成年繼承少門主之位時,便將這姑娘明媒正娶。”
“兒孫自有兒孫福!”白震山感慨一句:“老了老了,隻盼著我那女兒早日與如意郎君婚配,也算無憾了。”
說罷,白震山還特意瞥了戚弘毅一眼。
戚弘毅卻低頭不語,見白震山看他,趕忙岔開話題,隨口道:“這玄武門雖深埋水底,可處處燭影火光,照的四周一片明亮,絲毫不覺昏暗壓抑。”
“聽聞玄武門能采鮫油,用於舟盾之中,極其耐燃,”陳忘開口道:“莫非這玄武門中照明燭火,皆是鮫油煉成?”
“非也,”鬼手七爺否定了陳忘的推測,並解釋道:“這等殺生奪鮫油之舉,玄武門早就不做了。”
“那是?”陳忘頓生好奇。
“這還得從我嫂子汐落說起,”葛修武喝了幾杯,已有些飄飄然,道:“嫂子來門中之後,對鮫油味道頗為不適,夜夜噩夢,日日驚惶。我哥雖身體不好,卻博覽群書,派人將大澤之底的粘稠的黑水取來,提煉成油,竟比鮫油還要耐用。從此之後,玄武門便不再殺鮫取油了,興許是感念此情,一向不親人的嫂子汐落也是從那時起與我哥形影不離的。”
“這黑水莫非是石脂?”陳忘見多識廣,開口道:“此物塞外也有,配以易燃之物,可以助燃,烈焰熊熊,十分可怕。然而燃燒之時,又有濃煙惡臭,故而並不常用。少門主竟能將之用於照明,想必提煉十分精純,如此聰慧絕倫,倒令人刮目相看。”
葛修武撓撓頭,道:“我哥的腦子一向是好用的,不像我……”
“不像你,整天什麽正事也不想,隻嫌麻煩!”勝英奇補充道。
葛修武暗中踢了勝英奇一腳,解釋道:“這不有我哥嘛!我想那麽多幹嘛!”
“你啊!這輩子就隻能做你哥的手腳。”勝英奇開口道。
“我樂意,”葛修武毫不掩飾:“兄弟如手足嘛!我就樂意做我哥的打手。”
說起打手,白震山倒想到一事。
他開口詢問道:“傳聞玄武門每一任門主都有靈蛇君貼身護衛,今天見到那’阿巳’,可見傳言非虛,這靈蛇君……哦,若涉及玄武門機密,就當我不曾問過。”
“什麽機密不機密的,老一輩的守舊說辭罷了,”葛修武顯得很無所謂,道:“玄武乃龜蛇一體,玄武門有繼承門主資質的長子,從小便會和一人一同習武成長,這陪伴長子之人便被稱為靈蛇君。”
“如此說來,這靈蛇君倒是更像門主從小的陪練和伴讀嘍!也沒什麽稀奇嘛!”楊延朗開口道。
“不然,”葛修武道:“玄武門功法以守為主,靈蛇君功法卻是以攻擅長,修習的是完全不同的武功。且靈蛇君功法皆為秘傳……”
“咳咳,”未等葛修武說完,鬼手七爺便咳嗽兩聲,岔開話題,道:“大家吃好喝好,這湖鮮和海鮮共桌,可不多見。”
葛修武卻不以為意,道:“七爺,您怕我說多了?沒有關係的。依我看,培養靈蛇君本身,便是不合理的。靈蛇君被選中之日,便作為門主的附屬物存在,甚至不能以真麵目視人,這種靠著拘束人的自由以鞏固自身地位的手段本就不該存在。”
白震山卻並不關心這些,又問道:“靈蛇君與門主形影不離的話,那十年前盟主堂慘案時,靈蛇君在哪裏?”
“原來如此!”
聽到這裏,陳忘這才恍然大悟:看來白震山關心的,依然是十年前的舊事。
葛修武雖幼年喪父,但他心胸開闊,天然樂觀開朗,聊起這些舊事來倒也坦然,道:“十年前,家父葛洪身邊的靈蛇君,代號為’蝰’,也一同去了盟主堂,隻是一直身在暗處。具玄武門調查,’蝰’在十年前並未出手,而且自此銷聲匿跡。我哥說過,靈蛇君會拚死護主,若是不出手,要麽是得到門主命令,要麽就是在意識到危險之時已經回天乏術。”
“老門主決不會主動求死,”七爺補充道:“可第二種情況也絕不可能,靈蛇君功法以快和遠聞名,老門主武功高強,且有玄武甲護體,究竟要出手多快才能在靈蛇君出手之前便可殺死老門主呢?”
“管他多快,”葛修武攥緊了拳頭,一拳砸在桌子上:“我這些年苦練武功,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項雲現世之時,能找他討回公道。”
勝英奇抓緊葛修武的拳頭,將它舒展開來,道:“二哥,記得大哥說過,人的骨骼和筋肉,產生的力量和速度都是有極限的。項雲再快,也絕對快不過靈蛇君的眼睛,不可能在他出手之前便將善於防守的老門主殺死。除非項雲’非人’,若果然如此,那這世上便也不可能有人可以和他單打獨鬥了。”
“非人又如何?”葛修武少年意氣,道:“就算不用金剛網,麵對那海中鮫人,我也鬥得幾個回合。”
“別理他,又喝多了。”勝英奇一邊說,一邊招呼客人用餐。
戚弘毅倒不關心江湖恩怨,卻對玄武門舟盾及金剛網、玄武甲等器物頗有興趣,對其構造、應用等談了許多。
醉氣熏熏的葛修武顯得頗為大方,放言道:“戚將軍為民抗倭,實乃我輩楷模。玄武門號稱水上無敵,卻坐視水匪橫行,與戚將軍相比,真是落了下乘。戚將軍若有所需,舟盾、金剛網之類,均可供應。”
“醉了醉了,說什麽胡話?”鬼手七爺急忙攔住葛修武,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將玄武門也一並給送了出去。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江湖兒女把酒言歡,暢敘豪情。
楊延朗拉著葛修武向他炫耀自己買的玳瑁簪子,卻被修武嘲笑道:“你被看門的葛老騙了,這玳瑁乃海中龜類,我哥那裏多的是,葛老定期就會找我哥討要一些,做成簪子。葛老靠這營生哄騙了不少你們這樣的外鄉人,已在水都置辦了許多宅院。”
“有錢難買我樂意,”楊延朗醉言醉語,隨後嘿嘿一笑:“反正又不是花的我的錢,哈哈,嘿嘿……”
“咳咳……”陳忘不失時機地咳嗽兩聲。
葛修武與楊延朗二人越聊越投機,竟手拉著手,非要拜把子稱兄弟。
展燕將草原風情說給勝英奇聽,換來許多水中新奇故事。
鬼手七爺和白震山推杯換盞,訴說江湖舊事,好不歡樂。
隻有芍藥在一旁聽著,心中卻發愁如何處置那四個管自己叫“娘”的家夥們。
陳忘和戚弘毅卻似各懷心事,並未徹底融入宴席之中。
歡愉宴飲之際,卻又聽玄武尾發出一陣哐當叮咚之聲。
眾人詫異,欲往一觀,卻在葛修武口中得知玄武尾深處乃門中禁地,雖說常有怪聲,可十年前已被總管雷闖用巨鎖封閉,不準任何人進入。
一說是由於常年泡水玄武尾處有坍塌滲水跡象,但一直以來,誰都沒有進去過,時間一久,也就忽略了其中的響動。
眾人並未多想,吃飽喝足後,便各自回到鬼手七爺安排的房間中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