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殘肢幻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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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萬事興沉浸在悲戚中時,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牢頭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獄卒,抬著一張矮桌。
    桌上擺滿燒鵝、燒雞、紅燒肉,三碗幹飯,還有一壇酒,濃鬱的香氣瞬間彌漫在狹小的牢房裏。
    萬事興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恐怕就是傳說中的斷頭飯了。
    他扯出一抹苦笑,既然是最後一頓,那就痛痛快快地吃吧。
    腳上的鐵鏈拖在地上發出聲響,萬事興大步上前,也顧不得其他,直接撕下一條油亮的燒鵝腿就啃。
    鵝肉鮮嫩多汁,油脂順著指縫往下滴,他狼吞虎咽,隨後抓起酒壇,仰頭猛灌,辛辣的酒水順著喉嚨流下,直到烈酒把胸腔燒得發燙,才重重地將酒壇砸在桌上。
    “爽!”
    萬事興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水,抄起一碗幹飯扣進回鍋肉的盤子裏繼續吃。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殺我?”
    他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牢頭聞言,抬頭看了眼萬事興,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你小子命大,聽說今天有人來保你,看樣子暫時死不了。”
    萬事興抬起頭,眼睛裏滿是血絲,幹裂的嘴唇顫抖著,臉上寫滿不可置信。
    “有人保我?誰啊?”
    牢頭靠在斑駁的牆上,百無聊賴地摳著指甲,聞言嗤笑一聲,斜睨著他。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認識。”
    說罷,漫不經心地踢開腳邊的老鼠,那老鼠吱呀叫著竄進黑暗裏。
    萬事興喉結上下滾動,思緒如一團亂麻,在腦海中瘋狂搜索可能保他的人。
    突然,他的眼眶瞬間泛紅,這世上,除了公子,又有誰會在他犯下殺身之禍後,還願意伸手拉他一把?
    他清楚,就算是他姐姐知道了他的處境,也隻能以淚洗麵,根本無力施救。
    想起公子平日裏對他的關照,萬事興喉嚨發緊,他顫抖著抹了一把臉,聲音帶著哭腔,再次看向牢頭。
    “那就是說……我不用死了?”
    牢頭一聽萬事興這話,立馬擺了擺手,道。
    “哎哎哎!我可沒說過啊!我隻是聽上頭傳了一耳朵,說外頭有人花錢疏通,至於能不能保住你的腦袋嘛,誰也不知道”
    他故意拖長尾音,道。
    “你是不知道啊,昨天斬的一個人,家裏頭還砸了三百兩銀子呢!”
    這樣的戲碼,牢頭在這陰森的監牢裏見了不下百回。
    那些抱著一線生機的死囚,最後大多成了菜市口的亡魂。
    萬事興卻笑了,幹裂的嘴角滲出一絲血跡,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足夠讓他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裏,熬過最後的漫漫長夜。
    吃完飯,他將臉埋進帶著餿味的衣袖,無聲地流淚,心裏頭卻燃起一團火,若真能活著出去,就算當牛做馬,也要報答公子的恩情。
    與此同時,醫館的藥香混著血腥氣彌漫。
    地牯牛趴在褪色的粗布床單上,背上十八道刀傷纏著浸透膿血的紗布。
    每呼吸一次,傷口就像被撒了把鹽,疼得他齜牙咧嘴。
    在往後的幾天時間裏,表哥心裏都記著公子囑托的事兒,幾乎每天都要往衛兵隊跑一趟。
    他一心想要盡快找到蘇哲,和他當麵談談保萬事興出來的事情。
    但天不遂人願,不知道是蘇哲有意躲著表哥,還是怎麽的,每次表哥到衛兵隊去,蘇哲都不在。
    那幾天,表哥每一次到衛兵隊,出麵接待他的都是副隊長溫圓。
    溫圓是個八麵玲瓏的人,臉上永遠掛著看似真誠的笑容,說起話來也是滴水不漏。
    伸手不打笑臉人,每次表哥想要發火,都被溫圓化解,怎麽都發不起來。
    表哥心裏憋悶得難受,卻又無計可施,隻能暗自咬牙。
    就這樣過了五天的時間,在這件事上,表哥越來越感覺力不從心。
    萬般無奈之下,表哥隻得去找秦武,現在這樣的局麵,或許隻有秦武出麵,才能擺平蘇哲,把萬事興從牢裏弄出來。
    又一次拜訪蘇哲無果後,表哥出了衛兵隊就直奔春來賭坊找秦武。
    如今的秦武,早已經是財大氣粗,名下產業眾多,生活可謂是富足得很,吃喝不愁。
    雖然春來賭坊給了炮仗經營,但那裏是他平時最愛去搓麻將的地方。
    表哥也知道,這件事情秦武會不會幫忙還不一定,但為了幫公子把事情辦了,他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春來賭坊嘩啦作響的棋牌聲中,表哥眯著眼睛掃過每張油膩的麵孔,卻始終沒看到秦武。
    正要轉頭去找炮仗打聽打聽,拐角處忽然傳來急促腳步聲,炮仗那張總是掛著痞笑的臉此刻滿是著急。
    兩人幾乎撞個滿懷,表哥剛要開口,炮仗已經吩咐起來。
    "去裏麵照顧老大!!我去庫房拿東西過來!"
    話音未落,炮仗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通往庫房的後門。
    表哥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皺了皺眉,轉身推開炮仗所說的那個房間的門。
    屋裏,秦武正躺在床上,粗布床單被他攥出幾道深深的褶皺。
    這位平日裏堅毅無比的漢子,此刻卻像條離開水的魚般劇烈顫抖,額角青筋暴起,冷汗直冒。
    "疼啊……好疼……媽的......"
    秦武咬著床單悶哼,一隻空蕩蕩的褲管懸在床邊晃蕩,而地上是一隻被拆卸下來的小腿義肢。
    天空悶雷滾滾,窗外烏雲翻湧,潮濕的水汽裹著寒意滲進磚縫,看來,又要下雨了。
    表哥看著秦武扭曲的麵容,喉結動了動。
    "大哥,你怎麽……哪不舒服啊?"
    秦武死死攥住床單,喉間溢出壓抑的悶哼。
    窗外潮濕的寒意透進來,順著他的斷腿創傷口往骨頭縫裏鑽,每一陣刺痛都像生鏽的鋼釘在血肉裏攪動。
    “腿疼,老毛病了。"
    秦武的聲音沙啞,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瓷片碴子。
    連日的冷雨裹挾著潮氣,這讓他的殘肢幻痛發作得比往常更凶。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炮仗撞開虛掩的房門進來,手裏抱著藥箱。
    炮仗額角掛著汗珠,喘著粗氣從藥箱裏翻出個暗褐色瓷瓶,從裏麵倒出兩顆罌丸。
    "大哥,忍著點!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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