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蘇克馬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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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如墨,緩緩浸透天際,濃稠的夜色裹著潮濕的水汽漫進街巷,齊飛第三次光臨春來賭坊。
    賭坊內依舊人聲鼎沸,骰子與骰盅的碰撞聲、牌桌前的吆喝聲交織成一片混沌。
    薄紗半露的妙齡荷官甩動骰盅,醉醺醺的賭徒把臉貼在牌桌上,涎水浸濕麵前的銀票。
    齊飛走進賭坊,就看到了正在打麻將的秦武。
    秦武歪坐在椅子上抽葉子煙,麵前的麻將牌卻碼得整整齊齊。
    站在秦武身後觀戰的炮仗正嗑著瓜子,見齊飛走進來,立刻朝他招了招手。
    秦武漫不經心地摸牌,手指在牌麵上來回摩挲,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齊老板這是又到我這取錢來了?"
    不等齊飛開口,他突然將手中的發財重重拍下,麻將牌拍在檀木桌麵,發出清脆的爆響,震得桌麵上的牌都跟著跳了跳。
    秦武下家是一個戴皮帽的男人,嚇得一哆嗦,攥著牌的手直往後縮。
    齊飛扯了扯領口,喉結滾動了一下。
    "你們春來賭坊打開門做生意,難道不準我來?"
    秦武推倒兩張牌,碰了對家一張紅中。
    "你天天來我這扯卵蛋也不是個事兒啊!不如這樣,四天之後,我找人跟你賭一局,咱們一局定勝負。"
    這話一出,空氣都為之凝固,身後嗑瓜子的炮仗動作也頓了頓。
    遠處骰寶局傳來的歡呼聲忽然變得遙遠,齊飛死死盯著秦武的眼睛。
    “我為什麽要答應?”
    秦武倚著椅子後仰,葉子煙末端明明滅滅,吐出的煙圈在兩人之間緩緩散開,籠罩著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因為賭注很大,大到你沒法拒絕。”
    齊飛是見過世麵的,此刻卻被秦武眼中的篤定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賭多大?”
    秦武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驚得鄰桌打麻將的賭客也紛紛側目。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空中緩慢晃了晃。
    “三千萬!!!”
    這個數字讓旁邊好幾桌賭客都為之一愣,炮仗更是連手裏的瓜子都嚇掉了,他知道最近秦武很瘋,但沒想到他有這麽瘋。
    聽到這個數字,齊飛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喉結劇烈滾動著,後背也開始微微發汗。
    他強撐著扯出冷笑。
    “你說三千萬就三千萬啊!你有那麽多錢嘛。”
    秦武慢條斯理地彈了彈煙灰,突然站起身來,他身後的炮仗立刻遞上一本賬本。
    “煤礦兩座,春來賭坊,碧水流妓院,青禾酒樓,二十三家客棧,城西三條街的房產,東郊五百畝田產……”
    他每念出一個產業,就用葉子煙在賬本上重重戳一下。
    賭坊裏不知何時安靜得落針可聞,唯有秦武低沉的嗓音在梁柱間回蕩。
    誰也沒想到,如今的秦武一幫人,已經如此富有。
    報完最後一處田莊產業,秦武突然將賬本甩在牌桌上,震得麻將牌嘩啦啦散開。
    他俯身逼近齊飛。
    “如果我們輸了,我給你三千萬!”
    “如果你輸了,我要你右手三根手指!”
    “三根手指博三千萬,很劃算了,敢賭嗎?”
    齊飛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三千萬呐!那不是個小數目!
    “行,行啊,賭!”
    秦武隨即擺了擺手。
    “那就好,你可以走了,四天後,誰不來,誰他媽是王八養的!”
    另一邊,追風樓旁,巨大的山體內,天牢。
    沒有一個犯人會願意被關到這裏,一股濃稠的死寂下,腐鏽味混著青苔的腥氣,自地底滲出,在岩石縫隙間凝結成珠,垂落成簾。
    鐵鎖鏈拖過濕漉漉的條石,撞擊聲如垂死之人破碎的喉音,在空蕩蕩的甬道裏撞出層層回響。
    一個身影被前二後二四名守衛押解著小步踉蹌前行,他,就是蘇克馬洪。
    他的雙手雙腳都被上了鎖鏈,黑布袋蒙住頭,剝奪他最後的視線,隻剩一片混沌黑暗,像被濃稠的黑泥灌進眼窩。
    他身上沒有衣服,隻穿著一條短褲。
    一行人進入第一條甬道,甬道兩側的長明燈下,每隔三丈就有一名守衛佇立。
    天下英雄如過江之鯽,這裏的英雄,三丈一位。
    如此排布,這條甬道被切割成冰冷的方塊,刀刃森寒如霜,連空氣都被割裂成鋒利碎片。
    第二條甬道裏,三道布滿倒刺的鐵門依次開啟,厚重的合頁發出垂死般的呻吟。
    倒刺上殘留著風幹的血漬,隨著鐵門開合微微顫動,恍若惡鬼垂落的獠牙。
    當最後一道鐵門轟然閉合,震落門框上經年的積灰,嗆人的粉塵在長明燈的光芒中翻滾,如同無數鬼魂在掙紮嘶吼。
    踏入第三條甬道的刹那,甬道上方由眾多金絲串聯的銅鈴突然震顫起來。
    鈴舌相撞的清響,本該是人間悅耳的清音,此刻卻像是招魂的喪鍾。
    每走一步,上方的銅鈴便如被驚醒的響尾蛇,發出連綿不絕的嗡鳴。
    四名守衛也不由得放輕了腳步,鈴聲沿著甬道擴散,驚醒沉睡的黑暗,連牆角蟄伏的老鼠,也窸窣逃竄。
    寒意順著岩石縫隙攀爬,銅鈴仍在詭譎作響。
    這條甬道不止有銅鈴,兩側的青石壁裏更是暗藏殺機,每隔五步便嵌著半尺見方的暗閣,生鐵鑄就的弩機靜靜蟄伏其中,三棱弩箭泛著冷冽的幽藍,箭鋒淬著見血封喉的劇毒。
    一旦銅鈴的震顫聲浪持續到設定好的臨界值,兩邊的石壁便會化作死神獠牙,萬箭齊發的瞬間,足以將任何闖入者,或是企圖逃離者射成刺蝟。
    腳下的路似乎沒有盡頭,潮濕的黴斑在石壁上暈染出張牙舞爪的鬼臉。
    一行人慢慢走著,走著……
    一連穿過十八條九曲回環的甬道後,他們來到一個巨大的溶洞。
    忽然,蘇克馬洪的後頸被猛地鉗住,一股大力將他狠狠按跪在冰冷潮濕的岩石地麵上。
    膝蓋撞在布滿青苔的石棱間,劇痛順著脊椎炸開,混著鹹腥的血味漫上喉頭。
    蘇克馬洪頭上的黑布袋被扯去,露出一張頗具西域人士的臉型,這不足為奇,他的父親是中原閩川人,母親是西域鸞台人。
    抬頭望去,前方是一扇漆黑厚重的鐵門,溶洞內搖曳的燭火中,有兩幫人正在對他進行最後的身份核驗。
    一幫是天牢的守衛,另一幫是五個身穿蓑衣鬥篷的追風樓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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