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加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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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林大小街巷雖然茶肆林立,但真正曆經歲月沉澱的老茶館,卻似蒙塵璞玉,寥寥無幾。
城南鄭記茶館,深隱於青石板路盡頭,一扇褪色木門,卻有著數十年的人間煙火氣。
黛瓦生苔,經年的爬山虎沿著瓦當肆意漫漶,如墨痕洇染宣紙,竹椅上的包漿已深沉似琥珀。
破曉時分,薄霧輕紗籠罩沉睡的古林,青石板上還凝著秋夜露水的寒意。
鄭記茶館的木門在吱呀聲中緩緩洞開,驚醒簷角垂落的蛛絲。
銅壺輕響,沸水咕嘟泡兒,茶館漸漸熱鬧,陽光斜斜照進木窗,竹簾被穿堂風掀起又落下。
偶有孩童路過,好奇地扒著窗台張望,被茶館裏飄出的茶香勾得挪不開腳,直到被大人叫走,還一步三回頭。
茶香之下,有人擺開象棋,楚河漢界間殺得難解難分,有人鋪開宣紙,蘸墨揮毫間,字畫躍然紙上。
更多的人隻是坐著,靜靜的坐著,任茶香縈繞,看光影遊走,任思緒飄搖。
齊飛打著油紙傘,踩著潮濕的青石板走進茶館,竹簾在身後落下,找了一處僻靜處坐下。
他坐在角落,要了一壺龍井,殘缺的手指摩挲著桌麵經年累月的裂痕,每一道裂紋都像極了他如今千瘡百孔的境遇。
曾經的賭王風光早已不再,如今連他也不過是江湖人口中的曇花一現。
又有一個腳步聲由遠及近,地牯牛一步三搖的走進來。
尋摸了一圈,看到了角落裏的齊飛,他也不客氣,走過去一屁股坐下,抄起茶壺給自己倒茶。
“你應該已經聽說了吧。”
齊飛率先開口,聲音低沉,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話裏帶著壓抑的煩躁。
地牯牛抬眼,宿醉的眸子裏翻湧著晦暗不明的情緒,半晌才輕飄飄反問。
“聽說什麽啊?”
語氣很淡,淡得好像真的對這兩天發生一切都毫不知情,可微微眯起的眼角,卻泄露他心底的算計。
齊飛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小兄弟,我齊飛雖然沒落了,但也沒空陪你們玩兒!”
鄰桌的幾個茶客偷偷瞥來幾眼,又迅速低下頭,裝作專心喝茶的樣子。
地牯牛終於收了收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身子往前傾,壓低聲音。
“你是說秦武要跟你賭三千萬的事情?”
齊飛指尖輕叩著茶桌,茶水在瓷碗裏晃出細密漣漪。
"這件事,你老板怎麽看?好歹是他讓你三顧茅廬請我入局,總不至於想看我在陰溝裏翻船。"
地牯牛眼珠轉了轉。
"那倒是,老板當然是希望齊哥你旗開得勝。"
齊飛忽然握緊茶碗。
“三千萬……嘖,三千萬呐,真不知道秦武那幫人哪來的自信跟我賭這麽大。”
“瘸子跟獵豹比賽跑,哼哼,這裏麵肯定有詐,讓你老板找人查一下,看看秦武那幫人在搞什麽鬼。”
"告訴你們老板,如果查不清他們的底細,這場賭局我是不會去的,老子得連夜跑路啊。"
地牯牛顯然不愛聽這話,把茶碗重重磕在桌上。
"嘖,你說什麽?連夜跑路?好歹你也是一代賭王,這樣出爾反爾,還要不要臉了。"
齊飛的手指卻在摩挲著碗壁細不可見的裂紋,不以為然的一笑。
"臉?我早就沒什麽臉了。"
地牯牛拍了拍齊飛的肩膀。
“沒事兒,你不要怕,別處,我不敢說,但在古林,有我老板在,沒人敢動你的。”
“要不然咱們還是談談那三千萬贏過來之後怎麽分?"
齊飛眉毛都要立起來了,咬牙道。
“分?分什麽?秦武的賭注是三千萬,我的賭注是三根手指,要是我輸了,剁你三根手指好不好啊?”
地牯牛歪著腦袋,滿臉油滑的笑意幾乎要淌到嘴角,嬉皮笑臉道。
"三千萬呐,沒事,輸了剁我的,剁了三根還有七根兒啊。"
齊飛喉間溢出冷笑。
"你那三根兒還不值二兩五,就算把你祖上十八代拉出來剁成豆瓣醬,也抵不上秦武押的半個零頭。"
春來賭坊的大燈籠在風中搖晃,將昏黃的光影灑在青石板路上,映得匆匆而過的人影忽明忽暗。
秦武已與齊飛立下賭約,賭注三千萬,這本已經足夠轟動整個賭壇。
但就在賭局開始的前兩天,秦武在原有三千萬賭注的基礎上,再加注五百萬!
並且放話,齊飛也得拿出五百萬賭注,要是不敢接,趁早滾出古林,別丟人現眼。
消息傳到齊飛耳中時,他正在青樓尋歡。
作為一代賭王,齊飛曾在賭桌上叱吒風雲,翻雲覆雨。
然而,他奢靡無度,白天在賭桌上掙十五萬兩白銀,晚上就能在煙花柳巷,酒池肉林中揮霍掉十四萬八。
如今,麵對秦武的突然加注,他有點焦慮。
齊飛找到地牯牛,打算讓他老板出這五百萬。
地牯牛看著眼前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賭王如此不堪,也覺得好笑,卻也不敢怠慢,匆匆離去,把這事告訴了老板。
出乎地牯牛意料的是,老板竟二話不說,讓人送了五百萬銀票給齊飛。
與此同時,春來賭坊內,秦武常住的房間裏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秦武眉頭緊鎖,麵色陰沉的聽著炮仗匯報。
炮仗低著頭,聲音低沉,具體說了什麽,無人知曉。
炮仗匯報完,秦武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具劇烈晃動,茶水灑出,在桌麵上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跡。
“查!繼續查!我就不相信!他能藏多久!”
幾天前已精心部署的棋局,正在按照秦武的謀劃緩緩收網。
當最後一縷天光被遠方山巒吞噬,馬蹄聲裹著細碎的沙礫聲,由遠及近,押送蘇克馬洪的追風樓小隊終於抵達暗流湧動的古林。
兩輛馬車緩緩入城,將夜色攪得愈發凝重,而鬥笠下的麵容,卻與夜色融為一體,辨不清喜怒。
執行押送任務的五人小隊依照秦武的意思,在進城前就已換上尋常商賈服飾,腰間兵刃也掩於寬袍之下。
進城之後,五人借著夜色掩護,悄然繞至春來賭坊後門。
在幾聲長長短短的口哨聲後,春來賭坊的後門被炮仗打開,五人將蘇克馬洪擁在中間,魚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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