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林的某處房間裏，地牯牛微微弓著身子，正在向坐在對麵椅子上的老板匯報著這兩天搜集到的各種消息。
    “老板，這兩天我算是把能打聽的都打聽了。
    “秦武今天又加注了一千萬，齊飛那家夥手裏緊，這個錢……他想讓你來出，你看……。”
    地牯牛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老板的臉色。
    老板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皺起眉頭，沉思片刻後緩緩道。
    “秦武那家夥是不是瘋了？他不是才加了五百萬？怎麽又要加一千萬？”
    “嘖，你覺得齊飛這人可靠嗎？他對這次賭局有多大把握？一千萬不是個小數目了。”
    地牯牛想了想，回應道。
    “老板，我也仔細調查過了，齊飛這個人本事還是有的，贏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當然，風險也不是沒有，就看您怎麽權衡了。”
    老板輕輕敲打著扶手，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猶豫，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道。
    “一千萬……不是小數目啊，這樣，我寫封信，你去太平錢莊跑一趟，找胡掌櫃，讓他先支一千萬出來。”
    片刻後，地牯牛帶著信，轉身離開房間，直奔太平錢莊。
    賭局開始的日子秋風細雨，春來賭坊裏人頭攢動。
    瓦簷垂落珠簾般的雨幕，將青石階澆得發亮，簷角幾隻銅鈴在風中輕晃，叮咚聲卻被賭坊內鼎沸的人聲蓋過去。
    春來賭坊一樓大廳的正中間放了一張鋪著黑布的巨大圓桌，桌子中間放了一盤賭具，上麵蓋著一塊紅布。
    齊飛一個人坐在大圓桌邊，殘缺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桌麵。
    在他的身邊，碼著十幾個箱子，裏麵是錢莊剛剛送來不久的成捆銀票。
    賭桌的對麵還有個位置，但人還是沒有來，齊飛也在犯嘀咕，不知道秦武找了什麽高手來和他賭。
    秦武此時正從二樓樓梯上走下來，眼底是毫不掩飾的輕蔑，炮仗跟在他身後，倒是一臉嚴肅。
    “齊老板來得很早啊，這麽迫不及待給我送錢啊。”
    秦武的聲音拖著長調，在賭坊大廳內回蕩。
    齊飛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回應。
    “秦老板此言差矣，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鉛雲低垂，厚重的灰色雲層壓得人喘不過氣。
    賭坊裏已經人擠人了，看熱鬧的人還在如潮水般湧來。
    龍蛇混雜的賭徒擠在最前排，脖頸伸得像被拎起的鵝，看著一摞一摞的銀票，渾濁的瞳孔裏翻湧著貪婪。
    推搡，嘶喊，議論聲絞成一團，最後實在沒辦法了，紅雞，蝰蛇等人不得不堵在大門口，把一些圍觀的二貨趕走。
    齊飛目光灼灼，望著桌上蓋著紅布的賭具。
    "秦老板請了什麽人來和我賭啊？今天打算玩點什麽？”
    秦武慢悠悠的在齊飛對麵坐下，擺了擺手。
    "不急不急，今天賭注這麽大，我得先驗一驗你帶來的銀票，萬一你搞一堆廢紙來忽悠我呢？對吧？"
    齊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以為然地拍了拍旁邊的木箱，箱子發出沉悶的聲響。
    "請便。"
    秦武轉頭給身旁的炮仗使了個眼色。
    "炮仗，去，驗一驗。"
    炮仗點頭，大步走到齊飛那堆箱子旁邊。
    他掀開箱蓋，動作嫻熟地開始查驗銀票。
    每驗完一箱，便隨手一倒，成遝的銀票如雪花般傾瀉在桌上。
    沒一會兒，桌上的銀票便堆得像小山一樣，在燭光下泛著令人目眩的光澤。
    炮仗花了一些時間才點驗完，抹了抹額頭上的細汗，回來向秦武報告。
    "老大，點完了，一共銀票一千五百萬兩，一百兩的麵額有一千萬，二百兩的麵額有三百萬，五百兩的麵額有二百萬。"
    話音落地，賭坊裏此起彼伏的咽唾沫聲清晰可聞。
    秦武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桌麵，發出沉悶的聲響。
    "點清楚了嗎？"
    他眯起眼，眼珠裏閃過一絲狐疑。
    炮仗條件反射般挺直腰板，道。
    "點清楚了！"
    秦武忽然又道。
    "點明白了嗎？"
    炮仗心裏咯噔一下，喉結滾動著咽下口水，他當然明白秦武後麵這句話裏的意思。
    "明白了！"
    秦武往後靠回椅背，發出一聲悠長的冷笑。
    "那就按計劃辦，叫公子和索命，把咱們的賭注也搬出來。"
    說罷，秦武轉頭看向齊飛，臉上堆滿假笑。
    "齊老板，我們的錢，你要不要也驗一驗啊？”
    齊飛倒是大度地一擺手。
    "不用驗了，你秦武這麽大個老板，還是要臉麵的。"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
    "我想，你總不會拿假銀票出來糊弄，更不會在我贏了之後，連你們賭坊的門檻都不讓我邁出去吧？"
    秦武當然聽出了弦外之音，齊飛這是在將他的軍，既捧了他的江湖地位，又暗暗警告若是輸了耍賴皮，便是自毀名聲。
    很快，公子和索命將一箱一箱的銀票抬了出來。
    齊飛的賭注是一千五百萬，外加自己的三根手指，秦武這邊的賭注是四千五百萬！
    一箱接一箱的銀票被抬了出來，碼得跟山一樣。
    箱蓋接連被打開，驚得眾人如寒鴉炸群。
    當最後一口木箱轟然洞開，整座賭坊陷入詭異的死寂，四千五百萬兩銀票！清一色五百兩麵額的巨票，靛藍封條捆紮著，朱砂印鑒在燭火下泛著妖異的紅光。
    “我的老天爺...”
    不知是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喉間溢出嗚咽般的呻吟。
    人群像被無形巨手揪住脖頸，齊刷刷前傾，有人踉蹌撞翻矮凳，有人攥著同伴的胳膊幾乎要掐出血痕。
    四千五百萬！這是一個天文數字！更是他們祖宗十八代都沒見過的金額。
    秋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雨水順著賭坊的屋簷流淌，在門前匯成一個一個小小的水窪。
    賭坊外，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衛兵隊副隊長溫圓帶著二十幾個衛兵朝著春來賭坊跑步而來。
    沉重的皮靴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有節奏的悶響。
    在門口堵著閑雜人等的紅雞和蝰蛇對視一眼，都是微微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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