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已到！殘陽依舊！
    索命已聽到了顧無歡的腳步聲。
    一抹身影正踏著滿地碎金般的夕陽走進巷子。
    顧無歡，這個名字本該如風清月朗，可此刻他的眼神卻是陰冷的。
    索命是從巷子這一頭進來的，而顧無歡是從那一頭進來的。
    有什麽區別？
    當然沒有！
    有人說索命的劍快，快如閃電，出手必殺，也有人說顧無歡下毒的本事一絕，絕在出其不意，談笑間取人性命。
    但此刻，索命的劍未出鞘，顧無歡的毒也未下。
    風停了，巷子裏安靜得可怕，隻聽得見兩人越走越近的腳步聲。
    兩人在相距對方一丈的地方停下。
    索命的衣角終於不再飄動，顧無歡的腳步也不再輕響。
    他們就在巷子正中間對峙而立！
    顧無歡首先開口。
    "你不是葵青！"
    他這句話說得極慢，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
    索命的衣角無風自動。
    "我當然不是！"
    顧無歡忽然笑了，笑得像三月裏最溫柔的春風，卻讓人心底發涼。
    "我要殺的是葵青，不是你，你走吧！"
    索命也在笑，不過是冷笑。
    "可惜，我要殺的是你！"
    他的劍已經拔出，這一刻，巷子死寂，殺意在空氣中無聲蔓延。
    沒人知道，這場對決，誰才是最後的贏家，江湖上，勝者從不需要解釋，而敗者，永遠沒有機會再開口。
    另一邊的客棧裏，蠢豬去了。
    去了許久。
    沒有聲音，
    亦沒有回響。
    更沒有回來。
    詭異的氣息在房間裏蔓延。
    蠢驢坐不住了，他動了。
    腰間長刀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晃，眼睛微微眯起。
    “老三，去看看老二在搞什麽。”
    小明站著，臉上愁雲密布。
    喉結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終於，他開口。
    "我？"
    頓了頓，又道。
    "二哥八成是讓人辦了。"
    再頓之後，聲音更輕。
    "要不老大……咱們撤吧。"
    蠢驢怒了，長刀出鞘三寸，寒光映著他不服氣的臉。
    "走？"
    "沒出息的東西！不幹完這票，哪來的錢回老家蓋房子？！"
    小明也算聰明了一把，抹了抹額頭的汗，盯著蠢驢那把比他臉長不了多少的刀，小心翼翼開口。
    “大哥……要不然……”
    他咽了咽唾沫。
    “要不然咱們一起去？”
    說著還豎起兩根手指晃了晃。
    “兩個人——雙倍安全！雙倍保險！”
    蠢驢沉默，慢吞吞吸了口氣。
    “沒出息！我跟你一起去！我看過黃曆，今天是殺人的黃道吉日！”
    “現在，更是殺人的好時候！”
    小明眼睛亮得像剛上油的燈籠。
    “行！咱們一起去！等掙了錢，我要蓋三間瓦房！”
    “要在門口挖個大池塘，夏天能釣魚，冬天還能打滑呲溜！”
    蠢驢翻了個白眼，刀鞘在對方屁股上重重一敲。
    “走！”
    蠢驢的眉毛跳得比屋簷下的驚雀還歡，小明的刀柄在掌心沁出冷汗，似乎手裏握著的不是刀，而是剛從冰窖撈出來的冷鐵。
    兩人腳下生風，直奔十三號房，架勢很足，像是去赴一場有酒有肉的盛宴，隻不過，這場宴席上的菜可能是刀槍劍戟，生死搏殺。
    可等他們真到了十三號房時，卻像被點了穴的木偶。
    蠢豬不在這裏，連原本該在門口值守的人也不知去哪了。
    空蕩蕩的走廊裏，隻剩兩人麵麵相覷。
    蠢驢喉結上下滾動，像吞了顆帶刺的野果。
    “進！”
    蠢驢這一聲喊得擲地有聲，帶著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又像是要給自己壯膽。
    小明抽出刀，推門的動作比偷腥的貓還輕，卻又比臨戰的將軍還謹慎。
    小明先進去，蠢驢緊跟在後。
    門開。
    風未入，人已進。
    兩人如離弦之箭般快步闖入，但隻是不過瞬息之間，兩個人又急急後退，卻比風更快退出來。
    房間裏。
    吳小姐坐著。
    薔薇站著。
    坐著的人白衣勝雪，手中的茶盞嫋嫋冒著熱氣，美得像幅畫。
    站著的人不止有薔薇，還有十三張麵孔隱在暗影裏，十三雙眼睛，十三盞幽綠的鬼火。
    蠢豬躺在地上，像條被剝了鱗的魚，嘴角掛著血沫，胸口微微起伏。
    蠢驢的喉結在滾動，小明的手死死攥著刀柄，刀！卻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轉身，發力狂逃。
    他們轉身，腳尖剛離地！
    兩道黑影已從頭頂壓下，勁風襲來，沒等他們反應，後領已被兩雙大手死死攥住。
    一雙手，像鐵鉗，另一雙手，也像！
    其他人都未動，甚至在笑。
    這些人裏，隨便哪一個，都能把這兩個家夥殺個七八遍帶拐彎的。
    蠢豬和小明逃跑失敗，被直接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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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號房的門，重新關上。
    想回老家蓋房子，這輩子是沒機會了，隻有下輩子再考慮了。
    金陵後巷，索命和顧無歡還在。
    區別是，一個站著，一個躺著，站著的是索命，劍尖還在往下滴血。
    他的影子斜斜地映在斑駁的土牆上，比大漠晚風更冷，比刀更利。
    風掠過衣角，帶起細碎的聲響，卻驚不起他眉梢半點波瀾。
    顧無歡躺著，眼睛沒有閉上，人卻已經斷氣，眉心一道深可見髓的劍洞。
    屍體的眼睛看著天上已經顯現的殘月，瞳孔裏還凝著未散的驚愕。
    他這輩子，從未見過這麽快的劍！
    或許在最後一刻，他還想看清那道破風而來的銀光，卻隻來得及咽下半截未出口的驚呼。
    巷子裏很靜，靜得能聽見血珠墜地的聲音。
    索命收劍入鞘，發出輕響，聲音溫柔得像在撫摸情人的發絲，卻比任何嘶吼都更驚心動魄。
    風卷黃沙。
    索命轉身，背影漸漸融入黑暗，隻留一地死寂。
    和一雙永遠睜著的眼睛，固執地望著虛空，那裏藏著他到死都沒看清的，索命出劍的軌跡。
    索命走出金陵後巷時，看見了葵青，他正朝這邊走過來。
    葵青見索命出現在這裏，有些詫異。
    “顧無歡呢？”
    索命看了一眼葵青。
    “死了。”
    葵青問。
    “死了？誰殺的？”
    索命搖頭。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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