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裴府。
    青瓦白牆看似尋常。
    王霸駐足於大門前。
    所有人都知道這杭州城的城主非常神秘，
    以至於小二十年前，這杭州城城主換了，所知者都不多......
    而這裴府，自然是那裴氏府邸。
    衣冠望族，在大乾或許過不了五姓七望，但是在那大唐國。
    裴氏，可太可怕了。
    卻不想王霸還未敲門，那大門已經打開。
    “洛陽王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開門的男子約莫四十許歲，
    一襲天青色寬袍大袖，衣袂處繡著若隱若現的纏枝紋。
    他立在階前，恰讓一縷晨光透過庭前老梅，在素淨衣袍上投出疏影橫斜的墨韻。
    王霸雙眼一凝，與這男人對視。
    他已不再年輕，但是眼角卻有年輕人般的飛揚神采。
    最奇是那雙眼睛，溫潤如白玉，光照時閃過琉璃般的異彩。
    而且，剛才當他說蓬蓽生輝時，語調是江南士大夫特有的圓融雅致。
    可"輝"字尾音卻帶著三分大唐國長安官話的鏗鏘......
    最詭異的是日光下的影子，明明晴空萬裏，
    那影子的衣袖竟無風自動，恍若另一個狂放不羈的靈魂正在掙紮欲出。
    王霸心中已然明了，眼前之人正是裴矩！
    也就是——邪王石之軒！
    而他，尚且處在那花間派與補天道的人格交鋒的微妙平衡點！
    或者說，他已經走到了先天境的武道心魔那一步了......
    “裴城主，事前沒有遞交請帖，冒昧來訪，還請見諒。”
    王霸抱拳一禮，慢慢說道。
    裴矩或者說石之軒，好似並不奇怪王霸知道他是城主，
    依舊保持著溫潤的笑意，身子一側，抬手請王霸入府邸。
    .......
    穿過影壁，裴矩引王霸至一處精巧的庭院。
    青石小徑兩側，梅樹錯落有致，枝幹遒勁如龍。
    “王城主遠道而來，不妨先品一杯清茶。”
    裴矩抬手示意，早有侍女奉上茶盞。
    茶湯澄碧，香氣清幽。
    王霸接過茶盞，卻不急著飲，指尖在杯沿輕輕一劃，
    茶水微漾，映出他深邃的眼眸。
    “裴城主的茶，果然不凡。”
    王霸淡淡道，
    “隻是不知這茶中，可有玄機？”
    裴矩輕笑：“茶便是茶，何來玄機？王城主多慮了。”
    王霸目光微凝，指尖在茶湯上一點，
    一縷真氣蕩開，竟在茶麵上凝出一個小小的邪字，轉瞬即逝。
    裴矩見狀，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複如常：“王城主好手段。”
    王霸不語，如牛嚼牡丹，一口就將那茶湯喝下。
    裴矩見此，對於王霸又多了幾分了解與猜測。
    “洛陽王，當真是當世之英雄豪傑。”
    裴矩感慨，隻因為王霸既不隱藏他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直接揭露。
    又不怕自己在那茶水之中下毒，直接一飲而盡，足以可見其豪邁與霸氣。
    裴矩沉吟道：“王城主此來，想必不隻是為了喝茶吧？”
    王霸微微一笑，“就是來見一見裴城主，僅此而已。”
    裴矩眉梢微挑，笑道：“我有何異？還勞煩王城主親自來見？”
    王霸淡然一笑：“裴城主是變數，但天下大勢，有時候非人力可逆。”
    裴矩端起茶盞，輕啜一口，似不經意道：“聽聞王城主近日在洛陽大興土木，整頓吏治，倒是頗有氣象。”
    王霸目光平靜：“不過是為百姓謀些福祉，不值一提。”
    裴矩點頭：“王城主心懷天下，令人欽佩。隻是這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知王城主如何看待？”
    王霸指尖摩挲著茶杯，緩緩道：“天下大勢，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不過，我順的是天下人之大勢。”
    裴矩眼中精光一閃：“好一個順天下人之大勢！”
    青瓷茶盞在裴矩指間輕輕轉動，盞底映出窗外一剪梅影。
    他忽然將茶湯傾倒，竟用真氣駕馭茶水，在空中畫出黃河九曲的圖案。
    “好一個天下人之大勢。”
    裴矩真氣流動，在——黃河沿岸點下幾處，
    “隻是王城主的政令，會觸犯到不少人的根子啊。”
    茶水突然化作圓珠滾動，在洛陽位置聚成個世家！
    洛陽城的世家大族的確已經被殺光了，但是整個大乾的五姓七望可沒有。
    王霸擒龍手淩空一抓，簷外梅枝折斷落入掌心。
    他摘下一朵五瓣梅按在那黃河之上，
    “裴城主可知，為何梅花越冷越豔？”
    花瓣突然炸開，花蕊中射出五道氣勁，將裴矩的真氣盡數震碎。
    唯剩的茶水卻完好無損地組成個——民。
    “因它懂得......”
    王霸看向裴矩，
    “凍死的都是蛀蟲。”
    二人目光相接，片刻沉默之後。
    “王城主，可是樹要處理自身的蛀蟲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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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霸微微一笑，“可若是我來做，或許很容易。”
    裴矩眉頭一皺。
    兩人再度沉默。
    一會兒之後，裴矩率先笑道，
    “今日與王城主一敘，倒是受益匪淺。”
    王霸淡淡道：“裴城主客氣了。”
    此時，恰好府邸內的侍女為他們上了茶水與吃食，
    “我知像是王城主這般的英雄豪傑，無酒不歡，所以這茶壺之中......”
    裴矩說著，就將那茶壺打開，酒香四溢。
    王霸微微一笑，但是心中卻是想到，石之軒的情況已經很重了......
    “果然是好酒！”
    王霸先是一品，隨後直接仰頭喝下。
    隨後裴矩就開始說起各種有趣的小事與見聞，兩人閑談甚歡。
    ......
    夕陽西沉，餘暉灑在庭院中，
    為這府邸之中的梅樹鍍上一層金邊。
    裴矩起身相送：“王城主若是有暇，不妨常來坐坐。”
    王霸點頭：“若有閑暇，定當再來討教。”
    二人行至府門，裴矩忽然道：“王城主，江湖路遠，天下紛擾，還望珍重。”
    王霸腳步微頓，側目看了他一眼，兩人對視。
    王霸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裴城主亦是。”
    說罷，轉身離去，背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暮色之中。
    裴矩立於門前，目送王霸遠去，眼中神色變幻，最終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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