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和青雲等人從江微塵的話語中已經有所猜測。
    江微塵勸青雲道長來桃穀逍遙度日，及時享樂，甚至連身為天人的他都是如此。
    那想來他所知道的真相中，他們這些人在天地異變中都是活不下來的。
    連他們這等強者都活不下來，那天下的普羅大眾又還有誰能活下來。
    趙匡胤試探道：“道友，你是說天地異變還會加劇，天下蒼生及萬物都將就此滅絕？”
    如今已經開始四時顛倒，地質災害頻發，嚴重威脅農業種植，趙匡胤已然想到未來人口大減已是必然。
    但這等天災對普通百姓影響最大，對於他們這等強者影響卻不大。
    隻要動植物還沒滅絕，他們這等強者就能生存下去。
    若是連他們這等強者都生存不下去，那萬物必然也毀滅得差不多了。
    江微塵看著眾人的目光盡皆匯聚在他的身上，點了點頭。
    “難道連大宗師及天人強者都活不下來嗎？”
    張紫陽有些不可置信，何等滅世的災難才能讓萬物蒼生盡滅。
    江微塵看了看青雲，青雲雖然有些難以接受，但卻豁達道：“江小子，說吧，無非就是一死而已，人生自古誰無死，我沒那麽脆弱。”
    江微塵心歎，若僅僅隻是如此，那之前已經走出魔障的慕容龍城就不會再次陷入魔障。
    青雲的心境能在不可抵抗的天災下看淡生死，但不一定能接受自己是命運固定的虛幻人物。
    前者，那是無可奈何之舉，後者，不僅虛幻，且虛幻的人生還如同圈養的雞鴨，時間一到就被宰殺，反抗不了一點。
    相比普通人，越是努力達到高境界的人越接受不了。
    辛苦求道、修煉，達到了如今的境界，最終得到的是這麽個結局，一切仿佛成了笑話。
    曾經的道心有多堅定，知道真相後就會有多崩潰。
    江微塵最終還是沒說出實情，至少不到最後一刻，他不想讓熟悉的人知道。
    江微塵順應趙匡胤的說法，回道：“世間萬物皆有生死，草木如是，人如是，世界亦如是。”
    “我隻能說世界已經走到了盡頭，即將毀滅，天道、人道相衝隻是將這個進程提前了二三十年而已。
    而世界毀滅，生於其內的眾生自然不能幸免。”
    “世界走到了盡頭？”
    “天地難道不是永恒存在的嗎？”
    “天地竟也有壽命？”
    聽了江微塵的說法，眾人都很不解。
    在他們的認知中，世間有靈眾生皆有壽命極限，但天地應該是永恒存在的。
    “道友，那慕容龍城所說的他是假的，眾生是假的，這是怎麽回事？”趙匡胤問出心中疑惑。
    “他接受不了這個現實，所以認為一切皆是假的。”江微塵回道。
    幾人一愣，覺得有些不可能吧，慕容龍城心態這麽差？
    就算天地即將毀滅，但也還沒威脅到他，怎麽就先承受不住了？
    就如同在場幾人，雖然難以相信，但也沒崩潰，原因就是還沒威脅到他們。
    幾人隱隱覺得江微塵有所隱瞞，但看其顯然是不準備多說。
    趙匡胤雖然迫切想知道，但礙於其境界，還是沒有逼問，隻是問道：“道友，真的沒有辦法阻止了嗎？”
    “天人境的實力太弱，阻止不了分毫。”江微塵搖頭。
    趙匡胤追問道：“天人之上呢？”
    “天人之上也阻止不了，而且也沒時間讓太祖突破天人之上。”
    “為何？”
    “地質災害頻發，地脈豈能不受影響？地脈受影響，靈氣隻會快速下降。”
    “且四時顛倒，天地之間的其它能量亦開始混亂不堪，已經開始不適合讓人吸收修煉了。”
    這一切其它人或許感受不深，但江微塵進入天人交感，感受很深。
    竟如此嚴重，眾人麵色微微蒼白。
    江微塵下了逐客令，“幾位，該享樂的享樂，該陪伴親人的陪伴親人，我就不留你們了。”
    趙匡胤看了看穀中，江微塵這般天資之人竟都放棄了。
    可他不同，親近之人早已不在，在乎之人亦不存了。
    他出山就是渴望完成未竟之霸業，另外渴求在武道上再進一步。
    可如今這般環境，圖謀霸業已沒意義，武道似乎也不可能了，那麽他出山的意義何在？
    趙匡胤不甘，問道：“道友可知普慧大師身居何處？”
    江微塵搖頭，“不知，或許他離開少林就是為了避開這一天。”
    “道友是普慧大師的衣缽傳人，想必能找到他吧？”趙匡胤實在不甘，再問。
    江微塵自然能找到，本我此時必然是進入天人合一狀態了。
    他想找人，直接天人交感喚醒即可，但本我之所以離開少林就是為了避開紛擾，他沒必要給其找麻煩。
    不僅不能給其找麻煩，還要為其掩飾一二，免得趙匡胤發動手下搜尋。
    江微塵回道：“上次我離開少林時，普慧大師曾言天地有壽，然道永恒，想必此時其已經化道而去了。”
    “幾位若能在天地毀滅前達到天人合一的心境，身隕之時或許可嚐試以神合道，或可有一線生機。”
    “化道？天人合一？”趙匡胤昵喃一句，見江微塵已經背過身。
    趙匡胤識趣拱手告辭，“多謝道友解惑，趙某告辭了。”
    青雲和張紫陽對視一眼，沒有跟隨離開，而是留在了穀內。
    趙匡胤走後，青雲問道：“江小子，你沒說實話吧？”
    “我說的就是實話。”江微塵回道。
    天地有壽，一輪回壽二百五，這確實是實話。
    “那你絕對隱瞞了一些關鍵信息，不然我不信慕容龍城會被打擊成那樣。”
    江微塵沒好氣的說道：“你也知道慕容龍城被打擊成了那樣，我不說自是不想看到未來幾年你也如此，甚至更甚。”
    聽到這，青雲雖好奇，但也不再多問，歎了口氣，抬頭看天。
    “我們還有多長時間可活？
    “按這進度，短則幾年，長則十來年。”
    “好好享受剩下的時光，等到你死時我會告訴你真相，讓你做個明白鬼。”江微塵笑道。
    青雲聽到這話，也是笑道：“還算你有良心，我還以為到死你都不告訴我真相呢。”
    江微塵看著青雲老道，心中想起搜魂時烙印在神魂中的記憶。
    青雲老道的本我沒有入夢夢界，不能相融。
    或許唯一的方法就是將他的記憶複刻下來，下一世輪回讓其接收記憶。
    如此一世世流傳下去，就相當於覺醒宿慧，這未嚐不是一種超脫夢界輪回的法門。
    想到這裏，他在想臨到盡頭，自己要不要也選擇此法。
    但想了想還是作罷，二者相融，助本我感悟夢界早已是兩人不言自明的默契。
    他接收了本我的經曆記憶，自是相信本我的人品，不會磨滅他的意識。
    況且就算是相融，他的天賦也隻在夢界管用，帶不出夢界。
    本我終究是要離開夢界，以本我的為人，離開夢界，必會讓他再次分離恢複心神意識。
    青雲和張紫陽在桃穀待了半個月後，選擇了離開。
    雖然知道人力不可抵抗，但他們還是想掙紮一下。
    江微塵沒有再勸，心不靜，待在哪裏都是煎熬。
    而離開的趙匡胤親自飛臨各地，甚至身影出現在中原之外。
    可一番奔波，沒有見到一處淨土，各地都是天災人禍不斷，且隨著混亂而不斷加劇。
    一切都似是印證了江微塵所說，天地真的在邁向毀滅。
    回到汴梁，他連朝政也不願意理會，甚至邊境異族趁機劫掠也沒管，而是進入龍脈閉關。
    若不能想出解決之法，他就算暫時穩定了天下又如何，最後結局還不是一樣，甚至更讓人絕望。
    半年後，趙匡胤在極致的壓力下悟出調動國運庇護境內的法門後出關。
    他本想以國運抵抗天災，確保境內風調雨順，可沒想到僅半年，天地劇變竟加劇了。
    四時顛倒還不算，如今更是陰陽混亂，有時白晝連續幾天，氣溫接連攀升，甚至有山火蔓延。
    有時黑夜籠罩幾日不見黎明，氣溫驟然下降，冰封一片。
    當生存得不到保障，又加上如此末日般的景象，天下人心徹底瘋狂，一切都失去了秩序。
    昆侖桃穀，江微塵天人交感之下，目睹這一切，心有戚戚然，可他無能為力。
    甚至就連桃穀之內，眾人的心態都已經發生了變化。
    但好在江微塵心境強大，心靈外放，才讓眾人平靜下來。
    但山穀之內也再沒了往日歡樂的景象，變得死氣沉沉。
    江微塵心境亦無法保持平靜，竟有倒退的勢頭。
    穀內之人都是他的親朋，可他救不了眾人，心生悲傷。
    他和穀內之人皆虛幻，他若最終不能超脫，亦是同樣的結局，心中亦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又一年過去，天下人口十不存一，且食物短缺，這個速度還在加快。
    天還沒塌，但地卻開始塌陷，山脈斷裂，河水倒流。
    天地之間能量混亂，清氣濁氣混做一團，武者再也不能吸收靈氣修煉。
    趙匡胤親上少林，動用微弱的國運之力，讓慕容龍城清醒過來，從其口中得知了天地眾生皆是虛幻的說法。
    得知比方天地就如同他人構建的一方幻境一般。
    趙匡胤深受打擊，但尚有一絲國運護身，他沒有陷入魔障。
    趙匡胤四處尋找普慧，他本人更是放開神識，展開地毯式的搜索。
    功夫不負苦心人，他找到了屍身被山川塌陷掩埋的普慧。
    他不知普慧被埋了多久，但其肉身不見半點腐朽，仍有活力。
    可是他想盡辦法，卻不能喚醒普慧，其好似真的心神化道了一般。
    半年後，天地眾生存之者甚少，趙匡胤逍遙子及其弟子、段思平、遼國大祭司、慕容龍城等人終是聯手來到桃穀。
    除了青雲、張紫陽以及蕭峰外，天下所有高手都來了。
    生死存亡之際，他們顯然不想死，聯手逼迫江微塵，讓其說出存世之法。
    無法喚醒普慧，作為普慧衣缽傳人的江微塵成了他們唯一的希望。
    明知希望渺茫，他們亦將其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