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腳下方止，耳邊先是一片風輕雲淡。
    “怎麽安靜？”唐清硯警覺地四下張望，“剛剛從火鍋裏滾出來，這兒倒像進了中藥鋪。”
    “辣壇主說混壇最怪。”趙懷真湊過來，眼神疑惑，“看著像沒人在，其實——”
    “歡迎光臨。”
    一句輕飄飄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幾人同時回頭，隻見一間歪歪斜斜的破壇屋，不知何時出現眼前，屋頂還搖搖欲墜。
    門口坐著一個穿著花棉襖的老嫗，懷裏抱著一隻長了八條腿的肥貓，眼神渾濁卻不失警覺，正用手指蘸著醬油，在貓背上寫字。
    雲纓：“……她在幹嘛？”
    “可能在練字，也可能在醃貓。”趙懷真小聲道。
    唐清硯低頭看那貓，貓也正看他，一雙眼像是剛泡過茶，半睜半閉，仿佛不屑也不想管。
    老嫗忽然開口：“你們來晚了，我剛睡醒，等我清清嗓子。”
    她咳了一下，花棉襖一抖，一堆花椒籽掉了出來。
    “我是混壇主，平日習慣慢一點說話、慢一點打架，慢一點……嗯，做一切事。”她笑得慈祥，語速比睡前故事還溫柔，“所以你們想打，可以先喝杯茶，再來？”
    雲纓沉默了一下：“你不是在拖時間吧？”
    “我是讓你們……思考。”混壇主慢吞吞起身，貓跳下膝蓋，八條腿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像一團毛茸茸的地毯。
    唐清硯：“我們不需要茶，也不需要醃貓，我們隻需要你出手。”
    “那我隻能從‘慢’裏挑一樣讓你們快點。”混壇主眨了下眼，“開打吧。”
    話音未落，地麵驟然陷落，一片沼澤般的黑泥鋪開，眾人腳步一沉，像陷進了熱年糕裏。
    趙懷真拔出陣符：“她的術，是拖延？”
    “不，是粘人。”雲纓拔槍躍起，泥下卻生出一根根細長藤蔓，纏上她腿腳。
    混壇主依舊站在原地，抬手一揮，那隻八腿貓猛然彈起，如絨球般向雲纓撲來！
    “這隻貓，不是普通貓！”唐清硯急忙揮劍斬去，卻被毛團一撞，身形頓時一滯。
    貓身上布滿黏滑汁液，力道雖不重，但拖拽感極強，如同一團熟年親戚的情緒——貼心又粘人，甩不掉。
    “這貓叫‘纏絨’，本壇鎮壇之寶，曾纏過一整支鹽兵排。”混壇主笑嗬嗬地解釋，“最後那排人，全在原地睡著了。”
    雲纓咬牙將纏絨踢飛，身上黏液未幹，動作略顯拖遝。趙懷真趁機布下一道“風疏陣”，將空氣壓縮以驅散黏性，但泥地裏突然探出幾條手臂，慢慢地、不緊不慢地抓向陣基。
    “她這是打人用溫吞水，泡著泡著就熟了。”趙懷真轉頭。
    “她是用遲鈍，逼你們急。”唐清硯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戰意。
    三人不再分散，轉為背靠背結陣，一人為主，兩人為輔，拉開節奏，以快破慢。
    雲纓衝在前頭，槍尖連點，像在擊鼓，音聲滾滾而去，直逼混壇主。
    而混壇主抬手，那鍋老湯般的泥地中升起一層半透明的護膜，緩緩旋轉，如緩燉湯蓋，抵擋雲纓攻勢。
    “你知道我這招叫什麽？”她慢悠悠地說。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雲纓猛地挑起一槍。
    “叫‘燉住你’。”
    槍鋒點在護膜之上，發出“咕嘟”一聲，竟像是落入一鍋熱粥。
    唐清硯忽然縱躍而上，從天而降，一劍破膜！
    “那我這一招叫‘揭鍋蓋’。”
    護膜炸開，泥氣濺起三丈，混壇主身形一晃，似是被逼得真正動了幾分真火。她袖中飛出一卷黃紙，刷地展開，寫著密密麻麻的……菜譜。
    “你們不懂，慢才是滋味。”她冷聲一喝，紙卷飛揚，招式如墨汁落水，一層層蕩開。
    趙懷真眼中閃過一抹沉色：“她的符文術，不是攻擊，而是纏綿。”
    “她是打算把咱們燉成情緒火鍋。”雲纓咬牙，“那就來點冰的！”
    她反身一記“寒霜挑心”，槍尖寒光迸射，凍結半壇泥漿。
    唐清硯趁勢突入，一劍挑飛紙卷。趙懷真最後補上一符“解纏陣”，地麵鬆動，幾人同時衝出混壇區域。
    混壇主看著破碎的菜譜卷軸，搖了搖頭：“沒燉熟，太可惜。”
    她拋出一塊軟塌塌的牌子：“拿著吧，下一壇——‘鹹甜壇’，你們最好備好口水。”
    三人接過腰牌，癱坐在地上。
    唐清硯低聲道：“我懷疑我們已經不是來戰鬥，是來試吃全席。”
    趙懷真摸了摸自己腰間的調料袋：“我開始懷疑你這槍是不是其實是湯勺。”
    雲纓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泥：“別說了，下頓誰不請我洗個澡，我真要生氣了。”
    遠方，淡淡的糖香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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