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令，達令！”
    “……”
    一片黑暗當中，蕭難涼趴在冰冷的地麵上一動也不能動。可意識卻還是非常清晰的聽到了女孩急切的呼喊。
    “達令！你……怎麽被搞成這個樣子了！疼不疼！”
    他感覺自己趴在地上和死狗一樣的身體被女孩抱了起來……但還是和剛才一樣。眼皮都睜不開，動彈不了一分一毫。
    他想開口安慰女孩說，隻是這種程度的疼痛而已啊，他曾承受過成千上萬次，對他來說就好似毛毛雨，不痛不癢。
    但是……話到嘴邊，卻連一絲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我的達令，被傷害成這個樣子了……她好過分……明明我都不舍得……明明我一點也不舍得的事情……”
    “……”
    這滿是複仇意味的語氣……壞了。
    墨提絲醬這是怎麽了?怎麽聲音聽上去這麽激動……不行，現在可不能讓她趁機把自己的身體給搶走啊！現在正是自己才剛取得老姬還有白靖伊的信任的最關鍵的時刻啊！
    蕭難涼拚盡全力，想要張口阻止墨提絲越發極端的情緒……卻怎麽也做不到！怎麽會，自己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了！
    “達令?你想說什麽！你需要墨提絲醬去幫你報複對吧……好的，我絕對不會輕易饒恕她！我會把她強加在達令身上的痛苦……”
    ……那怎麽行啊笨蛋！
    “……不行啊。”
    終於，好似某種溫暖的物質從脊椎灌入自己的身體……蕭難涼總算是成功睜開了眼睛，開口說出了話來。
    “誒?”
    此刻的蕭難涼才發現……自己居然躺在墨提絲醬的大腿上享受著她的膝枕……而睜開眼睛後隱隱看到墨提絲醬的神情，卻是那般……瘋狂，歇斯底裏。
    雜亂的頭發蓋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了那極度偏執的雙眼……第一眼看上去可把蕭難涼嚇得不輕。
    “哈……墨提絲醬……不可以這樣啊。”
    “……達令。”
    幾乎是在聽到自己聲音的一刹那，眼前的墨提絲醬那副偏執的神情卻是在瞬間變得緩和……很快，自己就隻能看到那雙柔情似水的紫色眼眸。
    “白靖伊……不是壞人。她是我的朋友……我剛才和她那番肉搏，也隻是配合她的工作……你知道的。現在整個海城地府都知道我和克洛諾斯差不多危險了吧。”
    蕭難涼見墨提絲這副楚楚可憐委屈巴巴的神情於心不忍，輕笑著開口解釋了起來。
    “我知道……我看得到外麵，達令。但是……我無法忍受……她怎麽可以這樣對你?！既然是朋友的話，為什麽還要逼著達令你和她互毆?還非要鬧到個你死我活的地步！”
    “沒事的，隻是這種程度的話。而且我不會死的呀。我有自愈重組的能力的，墨提絲醬。”
    “可就算是達令不會死去，那也是會感受到疼痛的吧！”
    “嘖，你……”
    蕭難涼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一時間感到語塞。
    ……就這個理由?就因為白靖伊讓自己疼了，所以墨提絲醬此刻才會如此激動，甚至還想要替自己去狠狠報複她?
    真不知道現在該去斥責她此刻的想法，還是為此感動。
    不過思考片刻後，蕭難涼還是耐著性子，和哄小孩似的繼續開口了。
    “墨提絲醬……不是這樣。是因為她足夠了解我，知道這種程度也無法對我造成傷害，所以才放開了手腳去做的。”
    “我不管……我才不管！明明我都舍不得啊！”
    “但是首先我先要誇誇你……你很棒哦，墨提絲醬。沒有在我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直接被現在發情緒所支配，搶過身體的控製權，去傷害，報複白靖伊。”
    “……唔啊。”
    “墨提絲醬好乖好乖，真聽話。”
    蕭難涼露出笑容，眯著眼睛對墨提絲道。
    如果不是現在身上沒力氣，他甚至會開始擼墨提絲醬的綠毛。
    “其次……謝謝你這麽關心我，我很感動。雖然是有點疼，但白靖伊在那時對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配合老姬的工作呀。隻有通過了她的測試，我才能像以前那樣繼續自由自在的活在人間裏……所以，這本身就是我所允許的事情。你完全不用像現在這樣反應過激。”
    “……憑什麽啊。”
    結果墨提絲在聽到蕭難涼這番語氣輕柔的解釋過後，反而淚水又開始在眼眶裏麵打轉轉。
    “憑什麽她這個外人能被達令這樣偏袒……明明是她傷害了達令的吧！為什麽要允許她讓達令你這麽難受……”
    “呃……好了好了，別難過啊墨提絲醬。”
    蕭難涼想要伸出手去撥開墨提絲臉上的亂發，卻是還是無力抬起自己的手來……看來現在，依舊隻是能睜開眼睛與張口說話的程度啊。
    所以……到底為什麽呢?
    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能得到墨提絲醬這份毫無理由，又毫無底線的偏愛?
    蕭難涼在見到墨提絲醬此刻在自己麵前委屈巴巴的模樣，還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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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現在已經認識了墨提絲醬了……她不壞。至少在蕭難涼看來，墨提絲醬是真的不壞。現在對自己甚至都不會嘴硬了。
    他也希望能和墨提絲醬好好相處，處成類似同一具身體裏共住的那種室友關係……但她，好像真的是對自己十分死心塌地啊。
    蕭難涼對此感到有些為難……或者說，他對墨提絲的愛意感到惶恐不安。
    ……自己真的配嗎?
    他現在口袋裏頭都還藏著一枚戒指呢……這是他要送給小珍寶的。因為……自己已經心有所屬了。他愛著的人，是珍韶……不是墨提絲醬。
    所以即便是墨提絲醬如此偏愛著自己，蕭難涼也都注定無法回應她的愛意啊……
    “話說，墨提絲醬。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又再見麵了啊。”
    “……嗯。因為達令的肉體在那個壞人的影響下暫時的被摧毀了，所以達令無處可去的靈魂就會來到我這裏。”
    “啊……什麽意思?意思是，我現在真的已經死掉了嗎?”
    “死不掉的。那個壞人的妖術持續時間一結束，達令的肉體又會開始自愈了。在這空檔期內，我會保護好達令的靈魂的，絕不會讓你再像上次那樣……”
    上次那樣?哪樣啊。
    ……記不起來。
    不過其實這些都不是蕭難涼現在所關心的問題……他關心的是自己的肉體要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他現在，應該已經通過白靖伊的測試了吧。他可以回到陽間去了。
    至於和墨提絲醬的相處時光……就留到晚上吧。晚上睡著之後，他願意拿出一整夜的時間在夢裏陪著墨提絲醬。
    那要開口問問墨提絲醬嗎?但是……才剛見上就說要離開了，會不會不太好?看她現在的狀態，就算是突然變得傷心也說不定啊。
    在這樣思考著的他，卻是沒有注意到此刻俯視著自己的雙眼中，除了滿是濃濃的愛意以外，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衝動。
    “達令?”
    “嗯?什麽。”
    “嘻嘻……達令～”
    “什麽啦。”
    “嘿嘿嘿……”
    還好因為視角的原因，達令現在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因為墨提絲現在真的好開心啊，真怕自己的表情失控會嚇到他。
    因為原先他並不喜歡的這個“達令”的稱呼，已經被他像這樣不知不覺間所接受……墨提絲可以想怎麽喊，就怎麽喊。她喜歡這樣。
    不自覺的接受，意味著他對自己逐漸敞開了心扉。他對自己不再是那副差勁又讓人傷心的冰冷樣子了，而是現在這個暖暖的樣子。
    卸下了戒備與試探……與這樣的達令相處，才真的有被在乎的感覺。而且……這樣一來，墨提絲也離自己最開始想要達成的目的，越來越近。
    ……對了。要不自己……試著更勇敢一點兒?
    試試看吧！
    “……達令。”
    “到底幹什麽嘛。”
    蕭難涼躺在墨提絲的大腿上露出苦笑。這家夥從剛剛起就一直叫著自己，卻又什麽都不說。似乎隻是想聽到自己的回應……完事後還會竊喜到笑出聲來。
    直到現在，思緒被其他事情所牽製的蕭難涼都還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過一會，就能醒過來，離開這裏了。不要多久……隻是幾分鍾的樣子。”
    “啊……”
    她果然猜到自己在想什麽了啊。總感覺稍微有點抱歉啊。
    “那個，當然，我會很乖的。乖乖待在這，不會突然說要搶走身體的控製權，也不會故意留著達令不讓你離開……”
    說到底，還是得先讓達令對自己產生虧欠心理吧。
    “我就隻是乖乖在這裏等著而已哦。放心吧達令，我不會搗亂的，我也什麽都不要。我隻想要達令哪天想起我來了，能夠回來看看我……”
    “嘶……等會嗷。”
    聞言蕭難涼感覺到莫名的心慌和惶恐，連忙開口製止墨提絲醬再繼續說下去。
    “……不是這樣的。”
    “不是哪樣?”
    “我哪裏……嘖，哎……”
    想要出言反駁，卻再一次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蕭難涼隻好閉嘴，以沉默回應看不清楚表情的墨提絲醬。
    他和墨提絲醬，注定就隻能這樣了。
    想要和她一起做些什麽，好修正此刻墨提絲醬這份過於卑微的心態……想要讓自己和她能夠更加對等。但是……可能嗎?
    這片昏暗的空間，以及自己，和她。這就是墨提絲醬所擁有的全部……甚至，她還沒有能夠在想見到自己就能夠見到自己的自由。
    墨提絲醬……隻是被囚禁在自己腦海當中的幽靈。她不存在於現實當中。那他還能為墨提絲醬做些什麽呢?
    他沒法像對待一般的朋友一樣對待墨提絲醬……要是墨提絲醬也能夠擁有在現實之中的身體的話，那該有多好啊。
    他或許能帶墨提絲醬出去吃飯，帶她去看小釀和姬依兒他們的演出，帶她在自己宿舍裏頭打遊戲，帶她出門去商場購物，帶她去認識更多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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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這一切都不切實際，甚至於自己曾承諾過的要幫她打理她的發型……可這破地方，卻是連一麵鏡子都沒有。
    “……達令，你怎麽了?不開心嗎……是因為墨提絲醬讓達令不開心了嗎?”
    “……哪有的事。”
    蕭難涼搖頭笑了笑。但他也確實在此刻……發覺到了自己對於墨提絲，有一絲的虧欠。
    突然就很想要為她做點什麽……
    “嘿嘿，真是太好了。”
    然而，卻聽到了墨提絲含著笑意的聲音。
    “……傻瓜，哪裏好了。這樣分明一點也不好。”
    蕭難涼聞言是真的不太笑得出來了。
    “墨提絲醬……要不，過兩天的時候……隻要你能夠承諾，出來之後不惹事，不搗亂，不和我認識的人接觸的話……”
    蕭難涼還在想著自己要怎麽把自己的意思給講清楚，墨提絲就把他這時的心裏話給猜了的七七八八。
    “達令，你是說，你願意把你的身體讓給我嗎?”
    “呃……是的。一天的時間。你想要做什麽都可以。讓你出來……痛快的玩玩吧。一直待在這毛都沒有的破地方，肯定很難熬的吧。”
    “嗯，是很難熬。不過見不到達令的話，會更加難熬。”
    “好啦好啦……你別再一口一個達令不停了。你的心裏不能隻裝著我呀……你可以在過幾天我放你出來玩的那一整天，為自己做很多事情啊。比如吃些好吃的啦，去逛逛街啦，打打遊戲，看看電影啦……”
    墨提絲聽著蕭難涼的絮絮叨叨，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好看的臉，嘴角不知不覺間揚起輕盈的弧度。
    但她其實對蕭難涼口中的這些事情，根本就沒有一點興趣。
    隻是她樂意聽……她樂意看到蕭難涼此刻為自己考慮的樣子。
    這是不是也就說明，自己在他的心中，有了一定的占比了呢?
    “那個，達令。你剛剛說道那些，其實我都可以不要。”
    所以她出言打斷了蕭難涼沒完沒了的話，手輕柔撫在蕭難涼的臉頰上。
    “……啊?那，那我還能怎麽辦才好……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麽呢！”
    “讓我想想呀……或許我可以和達令一起去吃好吃的。然後再跟著達令一起去逛街，陪著達令一起玩你喜歡的遊戲，或者……一起去看一場浪漫的愛情電影之類的。”
    “哈?這些事情……怎麽可能啊。”
    “是有可能的哦。”
    墨提絲伸手撩開自己遮住麵容的亂發，露出自己微紅的臉頰，低頭看著蕭難涼的眼睛道。
    “那麽達令，你希望這樣嗎?”
    “……”
    “你希望能和我一塊去吃好吃的嗎?希望能和墨提絲醬一起，逛街打遊戲看電影之類的嗎?達令你……願意和墨提絲醬，在現實當中相見嗎?”
    “……你說什麽?！”
    蕭難涼在聽到墨提絲將話給說出口後頓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是呀，如果真的能和墨提絲醬在現實當中相見的話……
    “噓，達令。現在隻需要告訴我，你願不願意……好麽?”
    此刻蕭難涼思緒頓時陷入了一陣錯愕……所以墨提絲醬這話是什麽意思?她是說，她也能去到現實世界，並且得到一個獨立的身體嗎?
    那……她會搗亂嗎?像今天這樣的事情，會再度發生嗎?自己屆時能夠控製住她嗎?她會不會傷害自己身邊的人……
    “放心，達令。我會乖乖的哦……真的！求求你了……”
    該死……
    他果然還是心軟……這臭毛病到底是跟誰學的?
    “……我願意。”
    蕭難涼在聽到這苦苦哀求的聲音，頓時將這諸多的顧慮都拋之腦後，一咬牙便開口道。
    ……很好。
    真是好極了！
    墨提絲順勢就用雙手捧起了蕭難涼的臉，彎下腰，與他在極近的距離，四目相對。
    “幹什麽……怎麽突然靠得這麽近?”
    壞了，自己直到現在都還動不了啊！
    “呐達令，你真的好帥喔。”
    “咳……我知道。”
    “真的很謝謝達令……墨提絲醬最喜歡達令了……我真的好愛你。”
    “不是……為什麽一直說著這些話?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蕭難涼無法理解墨提絲的行為，甚至還開始為自己剛才頭腦一熱答應了墨提絲醬的苦苦哀求感到了後悔……他應該考慮得更多。他還得對自己身邊的人負責才是。
    結果卻在下一刻，感到有兩瓣濕潤柔軟的東西，裹挾著一絲幽幽香氣，和自己的嘴唇觸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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