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卷起的煙塵幾乎遮蔽了半個天空。
    兩千北玄鐵騎如一股黑色的洪流，直撲關牆下那略顯單薄的千人步卒軍陣。
    李嗣業身披重鎧，立於陣前，麵沉如水。麵對排山倒海而來的騎兵，他隻是緩緩舉起了右臂，向後一揮。
    “嗖！嗖！嗖！”
    陣中數百名陌刀軍士卒幾乎在同一時間從腰後掣出一柄造型奇特的短槍。那短槍槍頭銳利，尾部卻係著一條烏黑的鐵索。隨著李嗣業手臂的落下，士卒們齊聲低喝，奮力將短槍擲出。
    短槍帶著破空之聲，深深紮入前方數十步外的泥土之中。緊接著，士卒們迅速將鐵索的另一端在手中一繞，猛地向後拉直，旋即狠狠踩在腳下！
    眨眼之間，一道道離地不過尺許的鐵索絆馬索，便在陌刀軍陣前交錯成型，在晨光下閃爍著不易察覺的寒光。
    與此同時，瀾滄關關牆之上，鞠義見北玄騎兵已進入百步之內，眼中厲色一閃，斷然下令：“先登營，放箭！”
    關牆垛口後，三千名身著輕甲，頭戴鐵盔，麵容冷峻的先登死士齊刷刷舉起了手中的短弩。這些短弩比尋常軍弩要小巧許多，弩臂以堅韌的鐵木製成，弩身則以精鋼打造，機括設計精妙，上弦極快，射程雖不及重弩，然百步之內，其穿透力與射速卻遠勝尋常弓弩。
    “嗡——”
    一聲整齊的弩弦震顫，數千支烏黑的弩箭如一群被驚擾的飛蝗，發出尖銳的呼嘯，鋪天蓋地般射向衝鋒而來的北玄騎兵。
    “噗！噗！噗！”
    淒厲的慘叫聲與戰馬的悲嘶聲瞬間響成一片。衝在最前方的北玄騎兵猝不及防，頓時人仰馬翻。堅韌的皮甲在這些特製的弩箭麵前竟如紙糊一般，中箭的騎士紛紛痛吼著栽下馬來，隨即被後方湧來的同伴馬蹄踏過。
    那北玄騎兵校尉陳凡眼見麾下轉瞬之間便折損了百餘騎，不由得目眥欲裂，但他也是久經戰陣之輩，當即厲聲高喝：“莫慌！賊軍弩箭已弱！衝過去！踏平他們！”
    李嗣業與關牆上的鞠義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鞠義會意，故意扯著嗓子大喊道：“弓弩手！節省箭矢！莫要浪射！” 他身後的士卒也配合著放緩了射擊的頻率，關牆上那些早已調試完畢的床子弩、霹靂車等重型守城器械，更是連填充的跡象都沒有。
    陳凡見狀，心中大喜過望。在他看來，這必然是南境賊軍事先未料到己方會如此迅速地發起試探，倉促之下，箭矢與重型器械的補給尚未到位。他更加確定，關外這千餘步卒，不過是對方虛張聲勢的疑兵罷了。
    “兒郎們，建功立業便在今日！隨我衝鋒！賞銀百兩！官升三級！”陳凡揮舞著馬刀，聲嘶力竭地鼓舞著士氣。
    重賞之下，北玄騎兵的攻勢愈發凶猛。他們繞過倒斃的同伴與戰馬，繼續向著陌刀軍陣衝來。
    轉瞬之間，最前排的騎兵已衝至絆馬索之前。陳凡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他自然早已看到了那些橫亙在地的鐵索。在他想來，戰馬高速衝擊之力何其巨大，對方區區步卒，竟妄圖用腳踩住鐵索來絆倒戰馬，簡直是螳臂當車，自尋死路！隻怕鐵索未斷，那些步卒便要被巨大的拉力扯得飛上半空！
    “轟！哐啷！”
    數十匹高速奔馳的戰馬狠狠撞上了那些看似纖細的鐵索。預想中鐵索崩斷或是陌刀軍士卒被甩飛的場麵並未出現。隻聽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與骨骼斷裂之聲響起，那些繃得筆直的鐵索邊緣，在巨大的衝擊力下，竟如利刃一般，生生切入了馬腿之中！
    “唏律律——”
    戰馬發出淒厲至極的悲鳴，馬腿齊刷刷地從脛骨處斷成兩截，鮮血狂噴！數十匹戰馬轟然栽倒，巨大的慣性使得馬背上的騎士如同滾地葫蘆般被狠狠拋出，又被緊隨其後的友軍馬蹄無情踐踏。
    一時間，人喊馬嘶，血肉橫飛，場麵慘不忍睹。
    陌刀軍的士卒們在鐵索繃緊的瞬間，齊齊發出一聲震天怒吼，雙腿如鐵樁般死死釘在地上，身體微微後仰，竟硬生生承受住了那狂暴的衝擊力！即使有少數士卒被巨大的力量帶得一個趔趄，身旁的同袍也會立刻伸出堅實的手臂，助其穩住身形。
    整個軍陣，竟似一座嵌入大地的山巒，紋絲不動！
    “這…這怎麽可能？！”陳凡驚駭欲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些南境步卒，究竟是何等怪物，竟有如此恐怖的巨力與平衡！
    “將軍！賊軍的鐵索太過詭異！馬腿都斷了！”一名副將策馬奔至陳凡身邊，聲音中帶著顫抖。
    陳凡定了定神，厲聲道：“慌什麽！絆馬索不高！傳我將令，勒馬！跳過去！”
    得了將令，後續的北玄騎兵紛紛勒緊馬韁，經驗豐富的騎士催動胯下戰馬，奮力一躍，果然有相當一部分騎兵成功越過了那一道道致命的鐵索，繼續向著近在咫尺的陌刀軍陣衝來。
    “來得好！”李嗣業虎目圓睜，臉上沒有絲毫懼色，手中沉重的陌刀向前一指，聲如洪鍾：“列盾！舉刀！”
    “喝！”
    前排的陌刀軍士卒聞令而動，齊刷刷地從背後卸下厚重的鐵製大盾，狠狠頓在身前，盾牌與盾牌之間緊密相連，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鋼鐵壁壘。與此同時，他們將手中的陌刀從盾牌的縫隙中整齊劃一地伸出，雪亮的刀刃在煙塵中組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刀牆！
    後排的士卒則緊貼著前排同袍的後背，將陌刀的刀柄末端抵在地上，身體前傾，為前方的盾牆提供強有力的支撐。
    “咚！咚！咚！”
    越過絆馬索的北玄騎兵狠狠撞在了堅固的盾牆與鋒利的陌刀之上。令人窒息的撞擊聲中，夾雜著骨骼碎裂與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響。戰馬巨大的衝擊力下，盾牆竟隻是微微晃動，隨即穩如泰山！
    衝在最前麵的數名北玄騎兵連人帶馬被鋒利的陌刀生生劈開，內髒與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了盾牌與陌刀軍士卒的鐵甲。
    那些陌刀軍士卒，以十人為一組，肩並肩，背靠背，竟憑借血肉之軀與驚人的合力，硬生生扛住了騎兵的輪番衝擊！他們手中的陌刀每一次揮出，便帶起一片血雨腥風，人馬俱碎，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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