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民心所向,智將入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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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昌府,天色大亮。
但這座剛剛經曆了一夜血腥的城池,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蘇醒。
城門緊閉,街道上空無一人,家家戶戶門窗緊鎖,百姓們從門縫裏,用驚恐和不安的眼神,偷窺著那些接管了城市的、陌生的士兵。
這些士兵,與他們印象中懶散的府兵截然不同。
他們盔甲上還帶著未幹的血跡,臉上寫滿了冰冷的肅殺之氣,但行動間,卻軍容整肅,令行禁止。
他們三人一組,五人一隊,沉默地在城中各處要道巡邏,接管了城牆、府庫、武庫等所有重要地點。
整個樂昌府,仿佛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氣氛緊張得幾乎凝固。
就在人心惶惶,各種流言蜚語即將發酵之際,一紙告示,同時出現在了府衙門口和城中最熱鬧的市集中心。
告示是用最粗的墨筆,寫在最顯眼的白麻布上,上麵的字跡,筆走龍蛇,帶著一股金戈鐵馬之氣。
“告樂昌府百姓書!”
“偽都統劉勁,勾結豪強,橫征暴斂,致使民不聊生!偽知府張德海,屍位素餐,魚肉鄉裏,罪不容誅!今我南境神凜軍,奉南安王殿下之命,前來吊民伐罪!”
告示的內容,直白而震撼。
下麵,更是用血紅的朱砂,寫下了三條鐵律:
“一,神凜軍自入城起,不拿百姓一針一線,所有物資,皆公平買賣!”
“二,三日之後,於府衙公堂,公開審判巨貪張德海,所貪贓款,悉數返還於民!”
“三,即刻起,於城東開倉放糧,凡我樂昌府之貧苦民眾,皆可憑戶籍,領取三日口糧!”
而在這張告示的最下方,蓋著一枚讓所有識字之人都心頭狂震的、鮮紅的印章——
“南安王印!”
這張告示,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起初,百姓們是不信的。他們躲在家裏,將信將疑。
直到城東的糧倉真的被打開,一袋袋泛著米香的糧食,真的被搬了出來,堆積如山。
終於,有人試探著走了出來。
街角,一隊正在休息的神凜軍士兵,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他們身上的殺氣,依舊讓普通人不敢靠近。
忽然,一個頭發花白、步履蹣跚的老阿婆,端著一隻缺了口的粗瓷大碗,顫顫巍巍地走到了一個看起來最年輕的士兵麵前。
那士兵瞬間警惕起來,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但老阿婆隻是將碗放在他麵前的地上,碗裏,是兩個還冒著熱氣的煮雞蛋。
“軍……軍爺……”老阿婆的聲音,帶著一絲激動和顫抖,“你們……你們真的是南安王殿下的兵嗎?”
年輕的士兵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俺們都聽說了……”老阿婆用那滿是褶皺的袖子擦了擦眼角,“都說在南邊,跟著南安王殿下,人人都有飽飯吃,娃娃們都有新衣服穿……俺不求別的,俺就是想問問……這是真的嗎?”
這句話,像一個開關。
年輕的士兵還沒來得及回答,他身旁那個一直板著臉的什長,忽然甕聲甕氣地開口了。
“是真的。”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異常堅定,“在南境,沒人會餓肚子。”
這句話,仿佛擁有無窮的魔力。
越來越多的人,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他們手裏,拿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有的是一個剛出鍋的烙餅,有的是一捧曬幹的草藥,還有的,隻是一碗幹淨的熱水。
他們默默地將東西放在這些神凜軍士兵的麵前,什麽也不說,隻是用一種充滿了希望和敬畏的眼神,看著他們。
那眼神,比任何刀劍,都更有力量。
……
與此同時,平湖縣。
劉勁的中軍大帳內,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五隊派出去的騎兵斥候,已經陸續返回。他們的匯報,驚人地一致,也驚人地詭異。
“報告將軍!鷹愁澗方圓三十裏內,掘地三尺,未發現任何大軍駐紮過的痕跡!”
“回報將軍,沒有車轍,沒有營火,甚至連一處新的馬糞都沒有發現!”
“那片山穀……幹淨得就像從來沒有人去過一樣。除了……除了空氣裏還有一股淡淡的燒焦味。”
聽著斥候們的匯報,劉勁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太幹淨了。
幹淨得不正常。
一千一百多人的廝殺,怎麽可能不留下痕跡?就算是打掃戰場,也不可能連一截斷掉的箭頭,一片破損的甲葉都找不到。
這種極致的幹淨,本身就是一種最極致的挑釁。
對手在用這種方式,無聲地告訴他——
陷阱,就在鷹愁澗。
你們,敢不敢來?
“將軍,”一名副將忍不住開口,“敵人會不會是虛晃一槍?他們故意讓我們忌憚鷹愁澗,主力卻早已從別處繞道,去圖謀其他地方了?”
“不。”劉勁緩緩搖頭,他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銳利無比。
“如果他們的目標是其他地方,現在就應該盡量隱藏行蹤,而不是用這種方式,吸引我們所有的注意力。”
他走到沙盤前,目光死死地盯著鷹愁澗那狹長的地形。
“這是一個陽謀。”
劉勁的聲音,在安靜的大帳內回響。
“敵人很清楚,錢振的失蹤,已經讓我們成了驚弓之鳥。我們若不入澗,就會一直被動下去,被這片陰影永遠籠罩著。他們可以從容地在暗處觀察我們,而我們對他們,將永遠一無所知。”
他抬起頭,環視眾將。
“所以,我們必須去。我們必須主動踏入這個敵人為我們準備好的陷阱,用我們三千精銳的絕對實力,將這個陷阱,徹底砸碎!把藏在裏麵的那條毒蛇,給我活活地揪出來!”
一股強大的自信,重新回到了這位智將的身上。
他隨即下達了極其謹慎的作戰部署。
“傳令下去!明日一早,兵分三路,入鷹愁澗!”
……
第二天清晨,晨霧彌漫。
鷹愁澗的穀口,如同巨獸張開的大嘴,靜靜地等待著。
劉勁立馬於穀口,眼神凝重如鐵。
“第一隊,一千重甲步卒,為先鋒!”劉勁下了命令,“入穀之後,結圓陣,刀盾手在外,弓弩手在內,穩步推進!遇敵則守,不得冒進!你們的任務,是探路,是誘餌!”
“遵命!”
一千名重甲步兵,如同一座移動的鋼鐵堡壘,消失在濃重的晨霧之中,沒有激起一絲波瀾。
“第二隊,一千精銳騎兵,於穀口兩側山坡列陣!”劉勁指向兩旁相對平緩的山地,“你們是我的鞭子!一旦穀中有變,立刻從兩翼發起衝鋒,或掩護大軍撤退!”
“遵命!”
鐵蹄踏上了山坡,一千名騎兵居高臨下,虎視眈眈。
“本將,親率中軍一千步卒,為第三隊!”
劉勁拔出腰間的佩劍,劍指前方。
“與先鋒軍,保持五裏距離,隨時準備支援!出發!”
他死死地盯著那片吞噬了他一千一百名精銳的,死寂之地,眼神中,再無半分輕視,隻剩下棋逢對手的,極致的冷靜與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