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清晨。
    那輪剛剛升起的朝陽，還未將溫暖灑向大地，便被一陣比奔雷更雄渾、比山崩更沉悶的鼓聲，徹底驚醒。
    “咚——！咚——！咚——！”
    數百麵牛皮巨鼓，在數千名赤裸著上身、肌肉虯結的壯漢奮力捶打之下，同時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
    那聲音，不再是前幾日那般單純的壓迫，而是匯成了一股充滿了無盡殺伐之意的實質音浪，席卷著大地，狠狠地撞向了玄陰府那早已在等待中被折磨得脆弱不堪的城牆！
    城牆之上，無數守軍在這鼓聲中肝膽俱裂，有人甚至站立不穩，跌坐在地，雙手死死地捂住耳朵，臉上滿是痛苦與絕望。
    神威軍帥帳之內，辛棄疾一身戎裝，外罩青色儒衫，立於帳前。
    那驚天動地的鼓聲，仿佛隻是他書房外的風雨聲，未能讓他那張平靜的臉，出現絲毫的波動。
    他看著遠處那座在鼓聲中瑟瑟發抖的城池，看著城頭那麵早已歪斜破敗的“玄”字大旗，緩緩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傳我將令。”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鼓聲的轟鳴。
    “中軍，【神威營】五千重甲步卒，結龜甲陣，持大盾，推撞車，進！”
    “左翼，【虎衛營】五千刀盾手，【銳士營】五千弩手，前出五百步，壓製城頭！”
    “右翼，【龍驤營】五千長槍兵，【豹韜營】五千弓箭手，同步推進，清理射界！”
    “後軍，【神臂營】五千重弩手，【飛石營】投石車，目標——城頭箭樓、女牆，給我……將它徹底抹平！”
    一道道清晰、簡短的指令，從他口中發出。
    令旗揮舞，號角爭鳴！
    那座沉默了十日的鋼鐵巨獸，在這一刻，終於徹底蘇醒！
    大地震顫！數萬人的軍陣，如同一架被發動起來的、龐大而精密的戰爭機器，開始緩緩地向著那座孤城，碾壓而去！
    中軍，五千名身披重甲、手持磨盤大小塔盾的重步兵，組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鋼鐵龜殼。巨大的攻城槌在他們的拱衛之下，如同藏在龜殼之下的毒牙，緩緩地露出了猙獰。
    城牆之上，兵馬統領陳焦早已是麵如死灰。他看著城下那緩緩逼近的、無可阻擋的鋼鐵壁壘，嘶聲咆哮著
    “射！給我射！把所有的箭，都給老子射光！！”
    “嗖！嗖！嗖！”
    稀稀拉拉的箭雨，從城頭落下，卻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在那片由塔盾組成的鋼鐵穹頂之上，迸射出點點無力的火星，便被輕易彈開。
    而在大軍的兩翼，神威軍的遠程打擊部隊，已經進入了最佳射程。
    “放！”
    隨著軍官一聲令下，數千名弓弩手，同時鬆開了手中的弓弦！
    “嗡——！”
    一片比蜂群更密集的死亡陰雲，衝天而起，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兜頭蓋臉地朝著城牆之上砸去！
    一名負責指揮的北玄都尉，眼睜睜地看著那片黑雲在瞳孔中急速放大，他想嘶吼，想讓手下趴下，可聲音卻卡在了喉嚨裏。
    “噗嗤！噗嗤！噗嗤！”
    一名剛剛探出頭，準備往下投擲滾木的北玄士兵，身體猛地一僵。他的胸膛、腹部、麵門，瞬間被三支力道強勁的弩箭同時命中！甚至沒能發出一聲慘叫，便如同一個破爛的沙袋，從牆垛上栽了下去。
    另一名躲在女牆之後的士兵，以為自己很安全，可一支呼嘯而來的重箭，卻輕易地洞穿了那看似堅固的磚石，連帶著，將他的半個頭蓋骨，一同掀飛！
    慘叫聲、哀嚎聲、骨骼碎裂聲，瞬間響徹了整個城頭！
    還不等他們從這第一輪的打擊中回過神來！
    “轟！轟！轟！”
    大地，再次發出劇烈的轟鳴！後軍，數百架早已調整好角度的巨型投石車，同時發出了怒吼！
    一顆顆磨盤大小、被烈火點燃的巨石，拖著長長的黑煙，如同從天而降的隕石，帶著毀天滅地的呼嘯，狠狠地砸在了城牆之上！
    一段看似堅固的城垛，被一顆巨石正麵命中，瞬間化作了漫天飛舞的碎石與煙塵！躲在後麵的十幾名士兵，連同他們手中的兵器，一同被碾成了模糊的血肉！
    這已經不是攻城。這是一場單方麵的、冷酷無情的……拆解。
    “轟隆！”
    中軍的攻城槌，終於抵達了城門之下！那包裹著厚重鐵皮的巨大槌頭，在數十名壯漢的合力推動下，帶著風雷之聲，狠狠地撞在了城門之上！
    城門劇烈地顫抖，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快！上雲梯！”
    兩翼，數百架高大的雲梯被架了起來，“哐當”一聲，死死地扣在了城牆的邊緣！
    “殺啊！”
    無數身手矯健的神威軍士兵，口中咬著短刀，如同猿猴般，順著雲梯向上攀爬！
    城頭之上，那名幸存的北玄都尉，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雙目赤紅。他嘶吼著，將一鍋滾燙的金汁，奮力地潑了下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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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剛剛爬上梯頂的神威軍士兵，被澆了個滿頭滿臉，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從雲梯上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可他的屍體還未落地，另一名神威軍士兵便已踩著他的肩膀，怒吼著翻上了城頭！
    雪亮的刀光一閃！那名還在奮力抵抗的北玄都尉，頭顱衝天而起！
    越來越多的神威軍士兵，如同潮水般湧上了城頭！他們結成一個個小型的戰鬥陣型，沉默而高效地，收割著那些早已亂成一團的守軍！
    一名神威軍刀盾手，用盾牌狠狠地撞開一名北玄長矛兵，手中的短刀如同毒蛇的獠牙，從盾牌的縫隙中刺出，精準地捅進了對方的心髒。
    一名北玄老兵，嘶吼著，與一名神威軍士兵同歸於盡，兩人一同從高高的城牆上墜落。
    辛棄疾靜靜地立於高台之上，注視著這一切。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波瀾。
    他要的，不僅僅是勝利。
    更是一場足以將北玄王朝最後一點抵抗意誌，都徹底碾碎的，絕對的……毀滅！
    偏將趙毅，呆呆地立於他的身後。
    他看著前方那如同煉獄般的景象，看著那些在絕對的力量麵前，被輕易撕碎、抹平的敵人，終於明白了，軍師那句“風，還未起”，是什麽意思。
    那信使，帶走的，是玄陰府最後的一絲希望。
    而當那絲希望，在遙遠的明州城下徹底破滅時，才是這座孤城，迎來真正絕望的開始。
    這，才是真正的，攻心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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