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長安拍了拍灰驢的腦袋，低聲道：“小灰，咱們運氣不錯。”
    他翻身上驢，雨水打濕了道袍，卻掩不住他眼中的滿意。
    廟外風聲漸弱，草叢中的僵屍臉低聲呻吟，無人理會。
    灰驢“哼唧”兩聲，載著他慢悠悠前行，雨幕中身影漸隱。
    與此同時，呂環兒卻騎著大黑馬在荒漠中狂奔。
    自從離開青雲城，她便一路向西，直奔大越國的都城越都。
    她心想，隻要到了越都，離四象教萬裏之遙，人口稠密，四象教想找到她絕非易事，更別提抓她回去。
    可她沒想到，青雲城到越都路途遙遠，中間大片荒漠渺無人煙，既無城池可躲，也無村莊可藏。
    一路上，隻有大黑馬與她相伴，越走越覺孤寂。
    她時常想起靳長安，想起來的時候，他騎著灰驢在她身旁晃悠，如今茫茫天地，隻剩她一人，心情低落得像這無邊的荒漠，連奔跑都提不起勁。
    就在她離開的第二天，呂長風已帶人追到青雲城。
    得知呂環兒逃跑，他怒火中燒。
    他養了她十六年，這丫頭卻隱忍十六年，終於覓得機會逃走，那種被人背叛的憤怒如烈火焚心。
    他在寶殿問明情況後，立刻帶人追了出來——呂環兒是他多年布局的關鍵，絕不容有失！
    此刻，茫茫荒漠之上，呂環兒騎著大黑馬狂奔，黃沙被馬蹄掀起，漫天飛舞。
    身後，呂長風帶人緊追不舍，喊殺聲隱隱傳來。
    大黑馬跑得飛快，鬃毛在風中飄揚，除了呂長風，其他人漸漸被甩開。
    呂長風未破十境，修為不俗，但他的坐騎比起大黑馬卻遜色不少，隻能憑借馬力苦追。
    他一邊追，一邊扯著嗓子喊道：
    “環兒！你給我停下！回四象教後，為父既往不咎！”
    “你若有不滿，想要什麽資源，盡管開口！”
    “想突破也行，為父傾力助你！”
    “甚至突破後做執事，我也支持！別再跑了！”
    呂環兒充耳不聞，咬緊牙關，隻顧催動大黑馬狂奔。
    她心知，回去便是籠中鳥，再無自由可言。
    呂長風見她不理，眼中怒意更盛，咬牙從儲物袋中掏出一顆赤紅丹藥，塞進馬嘴。
    那馬吞下丹藥，雙目驟紅，嘶鳴一聲，四蹄如飛，仿佛暴血般狂衝起來，速度陡增。
    呂環兒回頭一看，見距離拉近，心中大急，卻無可奈何。
    大黑馬雖快，也抵不住對方那匹馬的暴走。
    眼看距離縮至十丈之內，呂長風猛地運轉輕身功法，身形如風，腳尖在沙地上連點，帶起一串沙塵，整個人如離弦之箭撲向大黑馬。
    他一把抓住馬尾，用力一扯，大黑馬吃痛，尥起後蹄猛踢，呂環兒猝不及防，被掀下馬背，摔在沙地上。
    呂長風身形一閃，躲過馬蹄，手中長刀寒光一現，“唰”的一聲，大黑馬的頭顱應聲落地，鮮血噴湧，染紅了黃沙。
    那無頭馬身掙紮幾下，倒地不起。
    呂環兒爬起身，看到陪伴她多日的大黑馬死得如此慘烈，眼中悲痛欲絕，淚水奪眶而出。
    她嘶聲道：“你殺它幹嘛！”
    呂長風冷哼一聲，手中長刀一橫，瞬間製住她，沉聲道：“環兒，為父找你找得好苦。你一人能跑這麽遠，也算有本事。走吧，跟我回宗門！”
    他語氣雖冷，眼中卻閃過一絲複雜之色。
    呂環兒掙紮了幾下，卻無濟於事，隻能眼睜睜看著大黑馬的屍體，心如刀絞。
    荒漠中，風聲呼嘯，呂長風押著她轉身離去，身後追來的馬隊漸漸靠近，天地間隻剩一片蒼涼。
    靳長安騎著灰驢一路向東，第二日正午時分，他終於接近了落雁穀。
    遠遠望去，這片地形奇特，若從高空俯瞰，宛如荒漠中扣著的一隻巨碗，又似環形山，四周山勢環繞，中間低窪，穀內林木蔥鬱，籠罩著一層白霧。
    靳長安卻看不到全貌，隻能催著灰驢鑽進穀邊的林子，開始爬山。
    山路崎嶇，林間草木茂密，灰驢邁著小碎步，艱難前行。
    越往上爬，山勢愈發陡峭，連路都瞧不見，灰驢喘著粗氣，四蹄打滑，實在爬不動了。
    靳長安翻身下驢，拍了拍它的腦袋，沉吟片刻，從儲物袋中掏出兩顆他親手煉製的聚氣丹。
    他將丹藥塞進灰驢嘴裏，揉著它的脖子，低聲道：“小灰啊小灰，咱們結緣一場，這兩顆丹藥就送給你了。以後各安天命，再也不見。”
    說罷，他輕輕推了推灰驢，將它趕向林子深處，自己轉身快步上山。
    林中傳來灰驢悶悶的“哼唧”聲，它瞪著圓眼，望著靳長安消失的方向，徘徊幾圈後，趴在一塊空地上。丹藥入腹，驢體內炁息翻湧。
    靳長安獨自上山，步履更加輕快，從儲物袋中掏出一份粗糙的地圖。
    這是他從玄武堂章金處問來的線索，雖簡陋，卻標出了洞穴附近幾處關鍵地形。
    他又取出指南針與一枚空白玉簡，一邊走一邊將經過的地形記錄在玉簡中，再與地圖比對，試圖找到那藏有七葉靈芝的洞穴。
    從正午走到黃昏，又從黃昏走到月上中天，他翻過幾座山頭，穿過數片密林，卻始終找不到與地圖相符的地形。
    夜色漸深，山間霧氣彌漫，林中蟲鳴陣陣，偶有野獸低吼。
    靳長安停下腳步，靠在一棵老鬆旁，皺眉看著手中地圖，心中暗道：“這地圖也太含糊了，玄武堂那家夥莫不是忽悠我？”
    他將指南針放在石頭上，又取出玉簡，借著月光細看自己記錄的地形。
    地圖上標注的洞穴位於穀內一處“雙峰夾澗”的地勢，可他走了大半天，盡是連綿山嶺與密林，哪有半點雙峰的影子？
    他揉了揉眉心，低聲道：“罷了，今晚先歇一歇，明日再找。”
    他從儲物袋中掏出棕墊鋪在地上，倚著老鬆閉目養神，山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耳邊隻剩林間的窸窣聲響。
    靳長安小憩了一會兒，夜風吹過，腹中傳來一陣咕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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