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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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子攤開。
    上頭六個名字,安行再是熟悉不過。
    他垂眸望著陸啟霖,第一次認認真真描摹著孩子的輪廓長相。
    像誰呢?
    高山,流水,故去知音。
    “這帕子何人所繡?”
    安行問道,聲音輕顫。
    “家母,也許名為李招娣,她的主家曾為她取了個好聽的名字,清荷。”
    轟!
    清荷當年就是護送季嵐回安府老宅的婢女。
    安行擰眉,“清荷當年護送季嵐回去,才回平越縣老宅就一病不起,管事特意寫信告知我人去了,且給了她家一筆撫恤銀子。”
    故去的人,如何還能成親生子?
    不對。
    陸啟霖揣度著他的臉色,遲疑開口,“也許,她姓季?”
    安行心頭朦朧了十餘年的大霧突然散開。
    豁然開朗。
    他拉著陸啟霖在窗台下坐下,指著帕子道,“老夫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曾有一位生死之交,姓季,他才華卓然,品行高潔,年紀輕輕就是當場閣老還是太子的授業恩師。
    奈何朝堂勢力傾軋,他不慎被卷入其中,因涉入要案,被判全族流放。作為好友,我為他奔走查探,終是找到一個人證,證明此事頗有蹊蹺,我便呈報陛下。
    孰料真相還未大白,那位證人便死於非命。而我派去照應季氏全族的護衛則滿身火傷回來稟告,老友全族死在一場大火中。
    他拚死隻救回了一人。”
    一切都與自己的猜測對得上。
    陸啟霖問道,“他救回的,可是季嵐?”
    安行深深望著他,終是緩緩點頭,“是。”
    忽而長歎一聲,“季嵐被救後改名霜月,頂替了盛都安府一個病故丫鬟的身份。奈何她的臉在大火中燒傷,實在引人側目。為了她的安全,我讓幾個人護送她回老宅。”
    說到這裏,安行目露悲憤,雙拳緊緊握著。
    “奈何才月餘,管事就回稟,她在上香途中失蹤......後來,經過徹查,是我留在老宅的小妾程柔所為。知我震怒,她唯恐禍及家人,回盛都路上自我了斷......”
    “至此,再無季嵐的消息。”
    這麽多年,他命人無數次查探當時身在安府的下人,卻從未想想過要去調查一個死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霜月,清荷,不過是兩個名字罷了,依著她的手段,如何改不得?”
    安行忽然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卻是眼角濕潤。
    “這就對上了!她是季兄的女兒,那般聰慧的一個人,怎會不為自己謀求後路?”
    “我竟是沒有想到,沒想到啊......”
    他伸手撫上陸啟霖的臉,“難怪,難怪。”
    難怪他會對這孩子一見如故,初初見麵就心生歡喜。
    難怪賀翰說看見這孩子,恍惚覺其有幾分故人之姿。
    當年,他對季嵐也是這般欣賞,隻恨她並非男兒身,否則就要收為真傳弟子。
    這才有了對故人的承諾。
    原來,兜兜轉轉,他一直在找的人,早就來到了身邊。
    陸啟霖,注定是他的弟子!
    命中注定的緣分!
    安行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激蕩,眼裏閃爍著淚花。
    好友的血脈。
    季兄,你的外孫如你一般聰慧機敏,才智過人,你在九泉之下可以放心了。
    安行將孩子攬入懷中,無聲淚流。
    陸啟霖任由他攬著,肩頭接著撲簌落下的水珠,染上些許涼瑟。
    他伸手將人環住,才覺衣袂飄飄且風度翩翩的老頭的骨架削瘦,身上沒幾兩肉。
    硌得人生疼,偏偏又如三月春陽,暖入心扉,令人心安。
    半晌後,安行收斂情緒,正欲開口,卻聽孩子問道,“師父,我以後是不是得夾起尾巴做人了?”
    若是繼續科考,以後需不需要壓壓分,收斂點?
    張揚有風險,那就苟一點?
    還有季家,當年也不知得罪了誰......
    陸啟霖才捋清楚的來龍去脈,又變成了千頭萬緒。
    安行麵色一肅。
    滿腔的溫情重新落回肚子裏。
    這孩子擔心的,不無道理。
    當年搭救季嵐一事,並非隻有他一人知曉,後續他暗地裏找人,也瞞不住有心人。
    且這孩子不是庸才。
    終有一天,他的名字會響徹整個大盛。到時候,陸啟霖三個字會被無數人探究。
    當務之急,得解決隱患。
    安行垂眸,望著陸啟霖鄭重承諾,“你放心,不管你是誰,都是我安行的弟子。
    為師,會為你掃清一切阻礙。”
    “師父......”
    安行摸了摸他的頭發,“一路舟車勞頓,先去歇著吧。為師明日再搬回來。”
    安行在新宅待到黃昏,與陸啟霖一道吃了晚膳,這才回了明王府。
    恰好,陸啟文也才回來。
    “宅子裏都安排好了?”安行問。
    陸啟文笑著頷首,“多謝大人關心,宅子裏都安排好了,我爹娘說今日匆忙,三日後想要辦入宅宴,不知大人可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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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行瞥了他一眼,“你母親要親自下廚嗎?此番人多,未免太過叨擾。”
    陸啟文忍著笑,“我娘喜歡做東西給小六吃,她並不覺疲累。且家裏買了幾個雜役婆子,也能幫著一二。”
    “好,老夫三日後午時準時到。”
    陸啟文:“......”
    其實,是晚膳。
    他笑了笑,沒反駁,“那我們就等著大人來了。”
    等到兩人各自院子的分叉路,陸啟文拱拱手要走,安行卻道,“我新得了一點好茶,你來品品。”
    陸啟文望了他一眼,“是。”
    進了書房,安行屏退左右,親自烹茶。
    茶香四溢。
    他伸手遞給陸啟文一塊白帕子,“看看。”
    陸啟文捏著帕子,擰眉。
    帕子泛黃,上頭的黑線已然暗淡,想來已經有了些年頭。
    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小六的名字,如何會與“季修賢”繡在一處?
    自跟了明王,陸啟文看過不少卷宗。
    在盛都明王府,他甚至被允許翻看府裏的機密卷軸。
    季修賢這位曾經的閣老,牽扯進的是一樁陳年大案。
    陸啟文的震驚,遠不止於此。
    安行伸手,在“季嵐”的名字上點了點,“老夫能確定,她就是小六的生母。”
    陸啟文僵坐著,滿眼不敢置信。
    二嬸......小六......季家......
    他瞬間了悟。
    安行深吸一口氣,“造化弄人,緣分天定。”
    陸啟文:“......”
    在所謂的緣分和小六的性命之間,他選擇小六安然無恙。
    但這不是他能選擇的。
    一瞬間,陸啟文心裏對陸啟霖的期望變了。
    從光宗耀祖變成了好好活著。
    他的小六啊,為何會有這麽多磨難?
    陸啟文閉了閉眼。
    再睜眼,卻是站了起來,走到安行身側徑直跪下。
    “請大人指點迷津,學生該如何保全舍弟?”
    頓了頓,他道,“一輩子安穩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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