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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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來的,還哪去。
    這六個字,像六把冰冷的錐子,狠狠紮進了鬼穀子那顆正在急速萎縮的心髒裏。
    他整個人僵在那裏,臉上的驚恐和茫然瞬間凝固。
    還?他有什麽可還的?
    無非就是靠著陰損手段竊取來的壽命和氣運。
    壽命這玩意兒,怎麽還?那些被他吸幹了陽壽的人,早就化成枯骨了,除了嬴政和徐福這兩個走了狗屎運的,其他的連墳頭草都幾尺高了。
    總不能讓閻王爺開個後門,把人放回來讓他還吧?
    那剩下的,就隻有氣運了。
    這東西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對他來說,比命根子還重要!
    他現在能站著,能喘氣,能感覺到身體裏那點可憐的力量,全靠著丹藥轉化來的、暫時屬於他的氣運撐著!
    把氣運還給天地?
    那不就是要他立刻、馬上、原地去世嗎?!
    “不!不——!”鬼穀子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那聲音已經完全變成了十歲孩童,尖銳刺耳,充滿了絕望。
    他瘋了一樣,也顧不上什麽高人風範了,伸出那雙已經明顯小了一圈、白白嫩嫩的手,使勁往自己喉嚨裏摳!
    “嘔!咳咳咳...”
    他彎著腰,劇烈地幹嘔著,臉憋得通紅,眼淚鼻涕一起流了出來。
    為了把那該死的丹藥弄出來,他手指都快捅進胃裏了,指甲劃破了嬌嫩的喉管,嘔出來的穢物裏甚至帶著刺目的血絲。
    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哪裏還有半點之前縱橫捭闔、算計天下的鬼穀傳人風采?活脫脫一個吃了毒蘑菇怕死的小屁孩!
    嬴政看得直撇嘴,忍不住又捅了捅嬴啟:“嘖,啟兒,你看他這德行,真是...丟人現眼啊。”
    嬴啟隻是平靜地看著,沒什麽表情,仿佛在觀察一隻垂死掙紮的蟲子。
    “摳吧,摳吧,使勁摳。”徐福在旁邊涼颼颼地加了一句,臉上帶著報複的快意,“師父,您當年教我的本事裏,可沒教過怎麽把吃下去的仙丹再摳出來啊?這可是新本事,您可得好好練練!”
    鬼穀子被這話氣得眼前發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厥過去。
    可摳破喉嚨也沒用!
    那丹藥早就化開了,融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跟他徹底綁定了!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原本支撐著他的磅礴氣運,正在如同退潮般飛速流逝,歸於虛無,歸於這片天地!
    同時,他的身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繼續縮小!
    原本寬大的道袍現在簡直像個麻袋套在他身上,鬆鬆垮垮,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他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在“咯吱”作響,身高一截一截地往下掉。
    “我的氣運...我的力...我的力量都消失了!不!不要啊!!”鬼穀子發出絕望的哀嚎,聲音徹底變成了稚嫩的童音,聽起來就像一個受驚的小娃娃在哇哇大哭。
    嬴啟三人就這麽冷眼旁觀著,像是在看一場鬧劇。
    徐福看著鬼穀子在他麵前一點點失去力量,從一個可恨可怖的老怪物,變成一個可憐又可笑的小孩,心中五味雜陳。
    說實話,曾經,鬼穀子對他徐福,還算不錯吧?
    畢竟教了他那麽多東西,那些奇門遁甲,那些煉丹術,隨便拿出來一樣,都足以讓他徐福在亂世中安身立命,甚至飛黃騰達。
    他對鬼穀子,也曾有過一絲感激之情。
    但,當鬼穀子毫不猶豫地想要奪取他的壽命,把他當成續命的工具時,師徒情分早就煙消雲散了。
    剩下的,隻有恐懼和仇恨。
    可現在,看著曾經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師父,如今像條喪家之犬一樣在地上打滾,哭嚎,掙紮,徐福的心頭,竟又湧起一絲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是憐憫?是同情?還是...兔死狐悲?
    他自己也說不清。
    他隻知道,眼前的景象,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這個曾經差點要他命的老怪物,徹底完了。
    死局,已定。
    徐福不想再看下去了,他怕自己會心軟,怕自己會動搖。
    他知道,對鬼穀子這種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
    所以,他幹脆狠下心,緊緊閉上了眼睛,眼不見為淨。
    他不看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寢宮裏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鬼穀子那哭嚎掙紮的聲音,從一開始的尖銳絕望,逐漸變得微弱,越來越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在無力地啼哭。
    他身上的道袍徹底變成了一張巨大的布單,將他小小的、幾乎看不清形體的身軀完全包裹住。
    那布料下麵,似乎還在微微蠕動,發出最後一點細不可聞的聲響。
    嬴政喉結滾動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嬴啟身邊靠了靠。
    眼前這景象,實在是太過詭異,哪怕親眼所見,也讓人難以置信。
    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就這麽...變沒了?
    終於,那道袍下的最後一點動靜也消失了。
    寬大的衣物軟軟地癱在了冰冷的地麵上,像一堆被隨意丟棄的破布,空空蕩蕩,再無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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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寢宮裏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燈火搖曳的劈啪聲,還有嬴政和徐福略顯粗重的呼吸。
    “呼...”嬴政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緊繃的身體才稍稍放鬆了些,但眼神裏依舊殘留著震驚和一絲後怕,“這就...沒了?”
    他扭頭看向嬴啟,聲音裏帶著確認的意味,又好像是在問自己。
    嬴啟點了點頭,表情沒什麽變化,仿佛隻是隨手拍死了一隻蒼蠅。
    “沒了。”他語氣平淡,“塵歸塵,土歸土。”
    “從此以後,世上隻有鬼穀子的傳說,再無鬼穀子此人。”
    聽到這確定的回答,嬴政才算是徹底放下心來,但隨即又忍不住好奇:“啟兒,那丹藥...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想要問問這丹藥是從哪來的。
    如果沒有這丹藥的話,對付鬼穀子怕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嬴啟倒是沒什麽想解釋的意思。
    嬴政也沒追問。
    一直緊閉著雙眼的徐福,此刻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地上那堆空蕩蕩的衣袍,眼神複雜難明。
    有解脫,有快意,但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悵然。
    他默默地走上前,彎下腰,將那件沾染了穢物和血跡的道袍小心翼翼地疊好,抱在懷裏。
    “陛下...”徐福的聲音有些幹澀,帶著幾分猶豫,“鬼穀子雖然不是個東西,但不管怎麽說,也算是我名義上的授業恩師。”
    他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決心:“這件衣服,算是他留在世上最後的東西了。臣想把它收起來,留個念想,也算...徹底了斷吧。”
    嬴啟對此自然沒什麽意見,隨意地擺了擺手:“隨你。”
    這點小事,他還不至於放在心上。
    寢宮外的警戒也很快收到了消息,解除了。
    毛驤對著外麵等得有些不耐煩的項羽使了個眼色,示意可以收隊了。
    項羽扛著他那根“燒火棍”,伸長了脖子往裏瞅,臉上寫滿了大大的問號:“這就完了?裏麵那老頭呢?我還尋思著他能鬧出多大動靜呢,怎麽一點聲都沒了?”
    他湊到毛驤跟前,壓低聲音:“喂,我說,那老頭是不是被陛下給...哢嚓了?”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毛驤隻是笑了笑,沒說話,眼神裏卻透著一股“你還年輕,不懂”的意味。
    項羽更好奇了:“哎,你倒是說啊!那麽大個活人,總不能憑空沒了吧?難不成還能變成煙兒飄走了?”
    毛驤拍了拍他的肩膀:“項將軍,跟著陛下,以後你會見到更多...嗯,有意思的事情。”
    項羽撇撇嘴,還想再問,但看毛驤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也知道問不出什麽來了。
    此時天色已晚,宮燈的光芒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昏黃。
    顯然,沒人有心情在這個時候給他科普什麽叫“大變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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