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先生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向那麵在風中獵獵作響的，繡著黑色巨龍的旗幟。
    “他們，是我等曾向你們許諾的，來自大秦的，真正的庇護。”
    庇護？
    德米特裏奧斯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看著穆先生那張平靜無波的臉，又扭過頭，看向那片正以雷霆萬鈞之勢壓過來的黑色海洋。
    那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如同重錘，一下一下地砸在他的心髒上，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打……打開城門？”他的聲音幹澀得像是要裂開，充滿了荒謬與不解，“可是……可是他們……”
    他們看起來，比之前所有的侵略者加起來，還要恐怖一百倍啊！
    “德米特裏奧斯！你瘋了嗎？！”一人提著劍衝了過來，他一把抓住德米特裏奧斯的胳膊，雙目赤紅地吼道，“你看看那是什麽！那是軍隊！是能把我們所有人都碾成肉泥的軍隊！你要打開城門？！”
    又有一人也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他已經嚇得說不出話，隻是死死地拽著德米特裏奧斯的衣角，一個勁地搖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一旁阿伽鬆和菲洛沒有動作，都在等待德米特裏奧斯說話。
    城牆上，街道上，無數雅典民眾的臉上，都寫滿了同樣的恐懼與絕望。
    “完了……我們被出賣了……”
    “這些金色的神，把我們賣給了另一群惡魔……”
    “雅典娜啊，您真的拋棄我們了嗎？”
    絕望的竊竊私語，如同毒蛇，在人群中蔓延。
    “所以……沒得打了？”艾歐裏亞有些失望地放下了捏得“咯咯”作響的拳頭，他剛剛還以為能有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呢。
    “你看看他們的隊列。”米羅抱著胳膊，湛藍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從地平線出現到現在，數萬人的騎兵陣，沒有一絲一毫的紊亂，比之前見到的更有紀律性。”
    “艾歐裏亞，這可不是我們之前清理的那些烏合之眾。”
    “哼，再厲害又怎麽樣，還不是一發等離子光速拳的事。”艾歐裏亞嘴上不服氣，但眼神也凝重了許多。
    穆先生沒有理會身後的議論，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德米特裏奧斯。
    “選擇權，在你手中。”
    德米特裏奧斯渾身一顫。他看著阿伽鬆和菲洛那絕望的臉，聽著身後民眾的哭喊，又抬頭看向穆先生那雙深邃而平靜的眼睛。
    是啊，他還有選擇嗎？
    如果連這些強大如神隻的聖鬥士都選擇相信，他一個凡人，又能拿什麽去質疑？
    “開——城——門——！”德米特裏奧斯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城牆上的衛兵嘶吼道。
    “大人？”城牆上的衛兵隊長探出頭，聲音都在發抖，“您說什麽？”
    “我讓你打開城門！立刻！馬上！”德米特裏奧斯指著他，再次吼道，“這是議會的命令！”
    衛兵隊長看著下方那越來越近的黑色洪流，又看了看德米特裏奧斯那決絕的眼神，他咬了咬牙，對著身邊的士兵大喊：“聽大人的！開門！”
    “嘎——吱——呀——”
    沉重得仿佛承載了整個希臘曆史的城門，在無數人驚恐的注視下，緩緩地，一點一點地被打開。
    每一寸的移動，都像是在撕扯著人們脆弱的神經。
    當城門完全敞開，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入口時，整個雅典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那意料之中的，毀滅性的衝擊。
    然而，就在那支黑色洪流的前鋒距離城門不足百步之遙時。
    “籲——”
    為首的那名身披黑色重甲、頭戴猙獰獸麵盔的將軍，猛地一抬手。
    “唰——！”
    數萬騎兵，數萬匹戰馬，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在同一瞬間，戛然而止。
    整齊劃一的動作，帶起一陣狂風，卷起了地上的沙塵。
    除了戰馬偶爾打出的響鼻和獵獵作響的黑色龍旗，再無半點雜音。
    那股鐵與血凝聚而成的煞氣，撲麵而來，卻又被一種無形的紀律死死地約束著，沒有一絲一毫的泄露。
    德米特裏奧斯和阿伽鬆都看呆了。
    這是……軍隊？
    為首的將軍策馬向前幾步，他那被麵甲遮擋的目光掃過城內，最終停留在穆先生的身上。
    他開口了，聲音如同洪鍾，用的，是德米特裏奧斯他們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奉大秦皇帝陛下諭，胡明，率黃金火騎兵五萬，前來接收安西都護府，護我大秦疆土，佑我大秦子民！”
    穆先生上前一步，用同樣清晰的希臘語，將這段話翻譯了出來。
    “……前來接收安西都護府，守護疆土，庇佑子民！”
    希臘的民眾們將信將疑地看著這支軍隊。
    守護？庇佑？
    他們聽過太多類似的謊言了。
    德米特裏奧斯看著一張張困惑、懷疑又帶著一絲期盼的臉，他知道，該輪到他了。
    他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對著所有雅典公民大聲喊道：“大家看看他們！看看這些大秦的士兵！”
    “我曾去過他們的國度！我見過他們的城市！那裏的街道上，沒有乞丐，沒有匪徒！那裏的孩子，可以在夜晚盡情地追逐嬉戲！”
    “再看看眼前的這支軍隊！”他指著城外那片沉默的黑色森林，“你們看看他們的眼睛！裏麵有貪婪和欲望嗎？沒有！隻有鋼鐵一般的紀律和意誌！他們和那些燒毀我們家園的強盜，一樣嗎？！”
    人們下意識地看向那些秦軍士兵。
    他們坐在高大的戰馬上，身形筆挺如槍，從始至終，目不斜視，仿佛一尊尊黑色的雕塑。
    那是一種發自骨子裏的驕傲與自信。
    這和他們記憶中，那些眼神淫邪，四處劫掠的羅馬士兵，完全是兩個世界的存在。
    人群的騷動，漸漸平息了。
    恐懼，正在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名為“安全感”的東西。
    阿伽鬆握著劍的手，不知不覺地鬆開了。
    菲洛也止住了哭泣，他看著那些威武的士兵，又看了看飄揚的黑色龍旗，突然覺得，好像……好像也沒那麽可怕了。
    原來，這就是大秦。
    原來，這就是……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