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不得不團結
    近江國，朽木穀城，幕府將軍足利義藤要送別伊勢貞教去往京都和三好長慶會麵的隊伍，將軍和前田利家的朋友進士賢光也在其中。
    雖然將軍一方和三好長慶一方的戰爭已經不太可能避免，但是能和平，為什麽不爭取一下？
    抱著這種心態，足利義藤默許了伊勢貞教跟三好長慶的交流，但他也不是會被和平幻想衝昏頭腦的角色，在烏帽子親六角定賴、北近江豪族淺井家的幫助下，他勉力收攏了一支直屬於他本人的三百人“大軍”……雖然比之當年日本國王足利義滿威壓整個泥轟的武士團，是螢火與皓月的區別，但是前麵連著幾代將軍，連這點螢火都沒有啊……
    此外，管領細川晴元也在積極活動拉攏可能站在他們這一邊的地方大名，比如波多野家、畠山家等，甚至可以說，但凡從九代將軍足利義尚開始，但凡任何一位之前的將軍和管領能如此齊心協力應對政治危機，而不是你架空我、我掣肘你，泥轟這一畝三分地的局勢也不會崩壞至此……
    “賢光君，記得保護好伊勢貞教大人，事有不諧就帶伊勢貞教大人回來，待春暖花開，我們再和三好長慶放手一搏！”足利義藤在以將軍身份跟幕府高官們程序化地吩咐完以後，便以私人身份和進士賢光囑托道。
    “安啦安啦，將軍大人你就放心吧，就我教賢光君的那幾手，絕對可以保著人從房屋裏平安出來，我之前跟著信長大人經常參與狹窄地方的鬥毆，經驗絕對夠用！”也許是長時間沒見過織田信長和前田宗兵衛兩個傾奇者導致的想念投射吧，前田利家時不時也會像他倆一樣逗比，哪怕武家棟梁將軍在場也是如此。
    雖然將軍本人沒意見，總還是有些其他人比較反感想管管的，將軍的反應是“想管我師弟啊，可以的，隻要你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有他這麽能打就行……”
    ——那還管個p！
    送別伊勢貞教一行之後，將軍足利義藤與隨行眾人邁著略顯疲憊的步伐回到城中。街道上，百姓們神色匆匆，亂世的陰霾籠罩著每一個人，戰爭的陰影隨時可能再次降臨，渾然沒有早春降臨的氛圍。
    走進城中，喧囂聲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靜。將軍等人穿過長長的回廊，腳步聲在石板路上回蕩，仿佛在訴說著這個時代的不安與動蕩。當他們來到評定間時，隻見幕府管領細川晴元早已等候在此。細川晴元身著一襲深色的狩衣，身姿略微有些佝僂，麵容憔悴，眼神中透露出幾分疲憊。
    “將軍殿樣，”細川晴元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禮，聲音還算清晰，“波多野家、畠山金吾家還有石山本願寺已經決定支持我們。大和國法相宗的勢力由於和本願寺的爭端，並不想參與，但已經做了保證，不會站在三好家一方。”
    足利義藤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欣慰之色。他輕輕撫了撫腰間的佩刀，緩緩說道：“這樣也好！”此刻，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弟弟覺慶和尚等人的麵容，畢竟自己還沒有子嗣，弟弟們就是潛在的繼承人。法相宗不下場，弟弟們的安全就多了一份保障，可以說他們的中立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支持。
    足利義藤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看著細川晴元，繼續問道：“那管領代、職司代的規劃，還能繼續拉攏遠國的名主嗎？西國的大友、大內、尼子甚至島津，東國的……”
    話還未說完，便被細川晴元打斷。細川晴元微微皺眉，臉上露出一絲無奈，說道：“將軍殿樣，東國的大名，我們短時間內可能沒辦法抱有希望了。”
    足利義藤心中一緊，追問道：“何解？”
    細川晴元神色凝重，向前走了兩步，壓低聲音說道：“據可靠消息，年前，關東公方嫡子梅千代王丸已經被北條氏康接到小田原城居住……”
    “嫡子被接走了啊……”足利義藤喃喃自語，緩緩抬起頭，望著評定間的屋頂，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想起了足利將軍本家多年來的傀儡生涯，現在輪到關東將軍家了，心中滿是感慨，他對這種被人操控的滋味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片刻之後，足利義藤低下頭，平視細川晴元，神情嚴肅地說道：“天朝《詩經》有雲：高岸為穀，深穀為陵，當年敢和大內義弘一起提兵數萬挑戰三代將軍足利義滿大人的關東公方一係，也淪落至此了啊……”
    細川晴元歎了口氣，微微搖頭，說道：“河越之戰後，就注定會有這一天的，或早或晚而已。”
    足利義藤向前走了幾步，雙手背後，轉身盯著細川晴元，嚴肅道：“管領大人，我足利將軍家和你細川京兆家已經不能再淪落了，這點，你我應該同心同德才是！”
    “謹遵敕令！”細川晴元連忙單膝跪地，向足利義藤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在這昏暗的評定間裏，他的身影顯得格外莊重。近五十年來，還從未有哪個幕府管領對將軍如此恭敬，此刻的場景，仿佛讓時光倒流，回到了足利義滿幕府曾經輝煌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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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利義藤緩緩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漸漸暗下去的天色，感慨道：“就算度過了三好長慶這一關，東國也還有一個大麻煩在等著啊……政所執事伊勢家庶流，冒領鐮倉幕府執權北條氏家名……嗬嗬，曾經天下副將軍、九州探題的後人，源氏新羅三郎的後人，也都和他們攪和在一起……當年今川家為什麽被要求守護駿河？當年幕府為什麽默許伊勢新九郎參與今川家督之爭，看來他們都忘了啊……”
    細川晴元靜靜地站在一旁，聽著足利義藤的感慨，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他深知，無論是今川家從三河遷往駿河，還是伊勢新九郎在關東創立家業，都是為了替在西國京都的幕府監視防備東國的武士團。然而現在，他們卻極有可能以關東將軍為傀儡，挑戰幕府秩序，而能牽製他們的兩上杉已經一死一廢，之後的局勢將變得更加難以掌控——東國武士團，是以關東將軍和關東管領上杉家為首的啊！
    “將軍大人，我們先顧眼前吧。”細川晴元上前一步，輕聲勸說足利義藤。
    足利義藤轉過身，望著門外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空，緩緩說道：“天朝聖人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們現在，可以說兩者皆有了……”
    “將軍大人，還不至於此，東國還有三家，可以再試一試。”細川晴元連忙說道，試圖給足利義藤一些希望。
    “哪三家？”足利義藤眼中閃過一絲期待，急切地問道。
    “越後長尾氏、陸奧伊達氏和出羽最上氏。”細川晴元一字一頓地說出了三個家名。
    “陸奧伊達家向來對朝廷和幕府恭謹，最上氏是管領斯波家分家，都還算是可靠，可是太遠了啊！”足利義藤皺著眉頭，一臉無奈地感慨道，“至於越後長尾家？管領大人，你收了越後苧座多少錢？”
    “將軍大人，他們也沒少給您錢啊……”細川晴元苦笑著說道，臉上露出一絲尷尬。
    兩人對視一眼，雙雙歎了口氣。在這昏暗的評定間裏，氣氛顯得格外壓抑。擱政治清明的時候，他倆的行為可以說是在當蛀蟲，把幕府權威當兒戲，而現在，卻不得不為了幕府的維係而如此行事，心中滿是無奈與悲哀。
    “先派外交僧去伊達、最上兩家看看吧，至於長尾家那邊再等等吧，聽聞長尾景虎還是和他兄長還是有蕭牆之禍，局勢明朗了再去。”足利義藤思索片刻，緩緩說道。
    “嗨！”細川晴元應了一聲，聲音在空蕩蕩的評定間裏回蕩，仿佛帶著無盡的滄桑與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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